「好吧,若有什麽好戏子出来,记得叫我一声,为我品鉴品鉴。」他说,继续漫不经心地翻着戏本。
「欸,好的,爷。」戏贩涎着笑鞠躬哈腰时,又悄声说:「大人要小心,那些卖乾果、汤水的贩子,甚至是布在周遭的戏客,都是这支偶师团派的眼线,这支团是出了名的狡诈。不过其余走查吏都已潜入深处,尚未惊动那批偶师,不了多久,应当会有消息。」
肃离掏了一张竹纸给他。「辛苦了,你勤快,我会跟你掌柜多嘉奖你。拿着,小意思。」
戏贩更笑开了脸。「多谢爷!多谢爷!」
任职地方刑部的走查吏,其最大心愿,就是盼望能轰轰烈烈地干个大案子,封功加勋,并推举上京,进入穰原审刑院,作个真正位高权大的中央走查吏,持着少司命的权威,走行全国,到时没有一个官民是不对他们俯首称臣的。肃离便是抓准这批走查吏的情结,方得驱使他们奋力一搏。
毕竟抓出整支偶师团──且是真正有实迹可证──那功勋是非同小可的。这罪行,连温和的少司命陛下都会震怒。
戏贩走後,他懒洋洋地撑在几上,状似赏了一会儿戏。看得疲了,便抬头望着月亮,与轮布周遭的星图。
以前,同样是这暑热的夜里,他就这麽与肃奴待在开满羊脂莲的槽厂里,让这月光、这星空,在他们亲密的谈话声中轮转着。
他希望抓到了这批偶师,揭了主母的恶毒底子後,这时光还能如四季轮回一般,再回到他们身上。他想再执着她的手,听她说着那些她最私密的心事。即使那些心事是对这世界、命运最浓稠的恨意,他也会像嚐蜜一样,甘之如饴。
至少,她愿意敞开心房,向他诉说了。
想着,心思软暖了,吵杂的喧嚣也隔绝在薰风之外。微热的薰风抚在他脸上,像爱人的爱抚,抚得他有些昏昏入睡──对了,自从寻奴逃开他,躲到玉漕後,他就没再好好入眠过,甚至必须依靠着对那夜激烈温存的遐想,用自抚、自慰将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他才能阖上眼,安然於黑暗。
快结束了。他会揭发主母,然後,一切都会结束了。
那个家,永远只有他与她而已。
他可以一直激烈地爱她,或让她爱、让她虐,并持续专注地听她的心事,作她最亲密、甜腻的知己。
多好啊……
忽然,有人踏上甲板,船身悠悠一晃,把他晃摇醒了。他惺忪地睁开眼,入眼的是那名戏贩兴奋的脸。
「爷啊,」他压着躁奋的心情说:「我替您找到好戏子了,这就带您去会会。」
他们踏过他舟甲板,要上岸去街坊。其他穿行於各舟马间的汤水、乾果小贩一看他们离开,而台上的戏还在演着,都不免紧绷戒备地盯着他们的动静。
戏贩赶紧掩人耳目。「爷啊,那戏子美极了,绝对值得您品赏,来,这边请。那戏子还没上台,您可以去跟她讨杯茶、叙一叙。」
肃离的眼也瞥着这批小贩的踪迹,脸上装得欢喜。「真是迫不及待。」说着,学着豪奢的纨絝子弟,把兰票塞进戏贩的腰带里。
两人便这样演着,上了岸,往戏巷走去。所谓戏巷,即是这些戏班子的後台,尚未出场的戏子便在此上妆上衣,待要上场,再踩着戏巷与戏台之间暂搭在池上的浮板上台去。
他们绕过戏巷时,正巧一批上好妆衣的戏子从屋里出来,戏贩发现那批贩子还在留意他们,必须演得更像,便拉了一个旦角过来给肃离认识。看那扮相,大抵是演疆图侯妻子的青衣旦,出落得端庄典雅,身材穠纤合度,但肃离仍要想破头,才能挑到词汇,好去调戏一名戏子。
贩子又守看了他们一会儿,认定他们真是一批玩戏子的玩客,才稍稍松了戒心,不再锁着他们的行迹。戏贩与肃离都发现了,事不宜迟,用钱打发了旦角,便赶紧往戏巷後处走去。
走了几步,肃离忽然感到背後一阵寒凉,他一震,马上回头张望──
他的视线,与一个人对上了。那人也是戏团的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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