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舒曼去八景岛,是在十月将至的周末。这已经是她半年来的第三次邀约了,我也的确好久没出去散心,便欣然应允。找一个能和自己出游的人,对舒曼来说并不算难。但这丫头似乎偏要将这次出行留给我,可能是和我在一起的感觉不同于他人吧。其实对我来说也有同感。
看到舒曼有种久违的感觉,她气色不错,留了一个好似樱桃小丸子的发型,却染成了耀眼的橘黄色,活泼可爱中透露出一点叛逆。对她来说,考入国士馆大学如同打了一剂兴奋剂,考学前的躁动不安,此时已一扫而光,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未知,但更多是美好的期待。
“入学考试还算顺利吧?”电车上,我问坐在对面的舒曼。
“现在想想,感觉糊里糊涂就过来了,笔试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居然也通过了。”
“面试呢?”
“面试更糟糕,看着面前的老师,我紧张得语无伦次。最后,你猜怎么着,我居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表面叛逆的舒曼,也有凄凄啜泣的一面,这仿佛成了她每每在关键之时亮出的杀手锏,不知在场的老师作何想,有没有为此深感悲催。这让我想起她初到日本时,因为没赶上回家的电车,急得在站台上抽噎的情景。
“你还行不行啊,入学面试居然也能哭出来,老师们都被你吓傻了吧?”
“我也不想那样,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我想这下可完蛋了,但最后竟然被入取了,厉害吧。”她得意地笑道。
“老师们一定哭笑不得,想来几年里也不会遇上你这种考生,同情你了,破格收下吧,算你走运。”我不失机会地嘲讽道。
舒曼不理会我了,掏出耳机听起音乐。
电车上的人并不多,因为还没到与景区路线交汇的地方,到时电车上会骤然变得拥挤不堪。我把腿搭在对面的座椅上,让自己全身心地放松下来,我望着窗外的农田和村落,不自觉地合上眼,本想贪婪地享受一会儿此刻的慵懒,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情或许是舒曼永远的话题,她和三个月前认识的那个福建帮的成员分手了。
“相处不来就分开喽。”她的回答轻松平淡。
我能看出她的内心远远没有这句回答来得轻松,像她这样的女孩,该不会把一段感情的付出看得如此无所谓吧。但我总是觉得她的想法有时会让人无法理解和接受。她很简单,不擅于拐弯抹角,看似直率,可无形中有种强加于人的感觉。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一个人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被这些麻烦缠身就会变得很不自在,舒曼就是这样的人吧。她一面听着md,一面翻看手中的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天的计划和安排,两张大头贴从本子里滑落出来,她兴奋地拿给我看,是她和一个女孩的合照,贴纸上的两人正摆出可爱的表情和姿态。
“这是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一起打工时认识的。”她一面指给我看,一面说道。
贴纸上的女孩浓妆艳抹,一头金黄的长发垂在脸庞两侧,显得更加清瘦,不过却给人一种大女人的印象。一旁的舒曼跟她相比,就显得单纯多了。照大头贴总是女孩儿们的嗜好,不只日本女孩喜欢,中国女孩也是同样。
照片上的这个女孩正是舒曼在“斯纳库”的工友,而此时的舒曼已经做陪酒女郎很长时间了。“斯纳库”是日语的音译,指提供简单餐饮的小酒吧。按日本法律规定,斯纳库的经营内容属于餐饮类经营,并不同于俱乐部或夜总会这类风俗营业场所,因此是不允许有陪酒服务的。但斯纳库又不同于普通酒吧,它的营业时间都在晚间至深夜,以陪客为重,具有明显的风俗性特征,更倾向于小型化的夜总会,一般经营规模小,很受客人青睐。所以,斯纳库即便被法律明令不许有陪酒服务,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在日本的中国生意人也会考虑雇佣日本人为其打工,就像雇佣中国人的日本人一样。舒曼所在店铺的妈妈桑就是中国人,店里的员工和陪酒女自然以中国人居多,因此为数不多的两名日本小姐在这里反倒成了边缘力量。介绍舒曼来这里的人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的房东,而这个房东正是舒曼前男友的朋友的母亲。舒曼很少跟我说有关店里的事情,不过从她一身名牌装束可见,她的收入之高已经今非昔比。
抵达八景岛时,已接近晌午,此时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竟忘了带太阳镜。一年前,我随语言学校的众人来这里游玩过,那时的领队是小森,如今故地重游,景色依然,不禁平添了物是人非的伤感。
两人依次玩了这里有名的超级过山车、自由落体、水上快艇和摩天轮,余下的时间都是在排队和为舒曼照相。傍晚我们决定从八景岛乘船去横滨港的中华街,在那里共进晚餐。游船行进了近半个小时抵达港口,上岸没走多久便是中华街。这里位于神奈川县横滨市中区山下町,是一个具有一百五十多年历史的华人居住区。中华街全长三百多米,居住着约四千多名华人。以前日本人称它为“唐人街”,一九一二年改称“南京街”,战后才易名为“中华街”。这里的街巷每晚都张灯结彩,门庭若市,仅中国餐馆就有二百多家,其中以广东餐馆居多,还有江苏、上海、四川、台湾、香港等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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