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理解为了报仇把自己弄成疯子,把无辜之人当成牲畜的行为,故而他一听严夫人自报姓氏,就收起了多余同情心思。
不过正如他刚才所言,为官判案者,当秉公决断,他不会因为对严夫人有恶感就刻意偏向徐家小姐,也不会要搜罗证据好判徐景年的罪,就偏向严家。
扬州府衙前的事情传了一个早上,听说过午就开堂,钦差大人还把公堂上自从徐景年上任之后就布下的铁围栏给打开了,要公开审案,扬州城里的百姓们纷纷挤了过来围观,就是对案子没兴趣的,听说这回是审刺史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哪有不来的道理。
只不过和话本上千娇百媚的官家小姐不同,徐小姐身形微胖,面庞圆润,五官也普通得很,上了大堂并不肯跪,不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一旁的严夫人,似是恨极了的模样。
严夫人并不看她,只是两手死死地在身侧握紧,拳头发白,顾屿拍了一下惊堂木,语气微沉,道:“被告徐氏,原告严家告你婚事不成,恼羞成怒,雇凶投毒,杀害两条人命,凶手已经指认,你还有何话说?”
徐小姐抬起圆脸,双目不闪不避,直视顾屿,扬声说道:“巧翠是我派去的,可是我没有害严郎的心思,他说要和我生死相随,可是他娘要他娶钱慧那个贱女人……所以我们约好了在他新婚那天一起自尽,我房里的丫头都可以作证,那天我悬梁差点死了。”
严夫人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嘶声叫道:“你胡言乱语!整个扬州城谁不知道我儿和慧丫头是一对,去年初你在大同寺见了我儿,就一直纠缠不休,求亲不成,你还放言过要让我儿不得好死,整个严家的人都可以作证!”
“严郎说过他根本就不爱钱慧,只是你非要让他娶那个贱人,他说下辈子会找到我,跟我在一起的。”
徐小姐说着,喉头哽咽了一下,不大的眼睛里蕴满了泪花,严夫人气得就要扑上去,被旁边的衙役一把拦住。
旁听的周仁坐在顾屿的下首,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只得自己咳了一声,拍了拍惊堂木,说道:“莫要放肆,这里是公堂,你们的儿女感情不在公堂争辩范围之内,徐氏,本官问你,死者严明生既然答应要与你同死,又为什么和死者钱慧双双饮毒酒身亡?而且据本官所知,严明生和钱慧虽然死状可怖,但到他们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手是握在一起的,你说他们没有感情,有何佐证?”
顾屿看了周仁一眼,状纸上并没有这一条,想来是这位副使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
只是显然,八卦也有八卦的好处,周仁的话对徐小姐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她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去,尖声叫道:“那是她骗了我的严郎!严郎根本就不喜欢她,她没爹没娘,吃严家的,喝严家的,居然还敢肖想我的严郎!她就是个除了会装可怜什么都不会的贱人!贱人!”
女子尖锐的声音十分刺耳,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离得近了,纷纷捂起了耳朵,顾屿一拍惊堂木,语气冷淡地说道:“肃静。”
徐小姐却像是听不见他的话,惨白的脸庞上是一双黑得渗人的小眼睛,带着一股执拗的疯狂,嘴唇不断开合,像是在努力说服别人,却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严郎最喜欢我的诗了,钱慧什么都不会,他一点都不喜欢她,那天我穿了和钱慧一样的衣服,他说我穿得比她好看,还送了我一根簪子……”
严夫人冷笑着打断她,“徐大姑娘字都不认识几个,慧丫头才名冠扬州,我儿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徐小姐根本就没有搭理严夫人,还在不断地说着:“严郎说他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上我了,他说我在桃花林里笑着的样子最好看,比钱慧好看。”
顾屿眉头微凝,一拍惊堂木,道:“被告徐氏,暂且把严明生之事放到一边,就算严明生和你定下共死盟誓,钱慧总是无辜之人,我且问你,她是如何死的?”
听见死字,徐小姐总算从自言自语中回过了神,她带着几分兴奋的快意尖声叫道:“对!钱慧死了,她该死!她敢来抢我的严郎,她就该死!”
顾屿道:“那你是认了谋杀钱慧之罪?”
徐小姐张口刚要答,却又回了神,先是摇头,又是点头,又拼命地摇起了头,喃喃地说道:“不是我杀的,是巧翠杀的,我没有指使她,我给了她银子的,她说只要给了银子,她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她骗我,她也要害我!”
周仁差点被这个不打自招的徐小姐给逗道:“记下来了吗记下来了吗?这案子可以结了!”
书吏抬头看了他一眼,提笔在徐小姐的话后另起一行,飞快地记录道:“按察副使周大人闻言道,记下来了吗记下来了吗?这案子可以结……”
周仁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可以不用记。”
书吏头也不抬,又起一行,下笔比口述更快,“按察副使周大人咳,又言,这个可以不用记。”
周仁顿时闭上了嘴,怨恨地看了一眼埋头记述的书吏,正襟危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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