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秣陵。
富丽堂皇的殿堂上,翟衣细钗,云鬓玉环,承宁帝的皇后秋氏臂缠跳脱,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她气度雍容,圆脸丰颊,生得很有坊间说的福相,但算不上很美貌,正执着一支笔,对着殿下一株才搬过来的橘树揣摩着意境。
旁边替她研墨的却非宫人,而是一个年方五六岁、穿戴华贵的男童,眉目清秀,秋皇后酝酿罢,重新在砚台里蘸了墨,才落两笔,外头就匆匆走进一个彩衣宫人,手持一笺,正待出声禀告,却被研墨的男童使个眼色,忙噤了声,退至一旁。
秋皇后如若不见,一直到将整株橘树画完,仔细端详,又与旁边的男童商议片刻,这才满意点头:“取本宫的私印来。”当下有宫人捧过秋皇后私下所用的小印,请示过后,在画的左上角落款处印上——南齐皆知,秋皇后书法卓绝,画技平平,偏生却嗜好作画,其作画时,就是先帝高宗在世时,有次紧急召见也是画完最后一笔才去,高宗不以为忤,反而抚掌赞她行事专心致志,有至诚君子古风。
高宗这么一赞,到承宁帝时,就连封太后也不敢在她作画时打扰,那彩衣宫人又等了片刻,秋皇后方命众人将橘树图收下去,抬眼看向了她,不温不火的问:“何事?”
“娘娘,这是方才到的消息。”彩衣宫人行了个礼,方双手捧上信笺。
秋皇后扫了一眼,那男童下去接了,拿上来给她,秋皇后打开三两眼就看毕,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笑色来,近侍都知道,秋皇后出身江南大族,气度过人,一向不惊不惧,如今嘴角上勾不说,眼中也满是笑意,是极高兴的了,只是秋皇后规矩紧,众人也不敢随意打趣。
倒是那华服男童好奇的问:“皇祖母为何而乐?”
这男童却正是秋皇后的嫡长孙、如今南齐太子左丘衍之长子左丘真,素为秋皇后所喜,满月就从东宫抱在自己身边带大的,此刻听了左丘真的话,秋皇后嘴角笑意更深,将信笺轻轻放到他手里,含着笑道:“汝父无忧矣!”
左丘真看罢,亦是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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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使者黯然大道回府时,绥狐宫里也住进了最后一批采女,姬深按捺良久,到底到了他亲自过目挑选的时候,喜不自胜,又传命后宫,令孙氏等人都过去相陪——也是给他做个参考。
这个命令,众人倒不反对,毕竟知己知彼的道理放在那里。
一大早,阿善就领了一群人到了内殿,衣服是前几天就再三挑选好的,乃是玉色织金对襟广袖上襦,襟口之处以鸦青并樱草二色丝线绣出层层叠叠的芙蓉花叶来,长袖上却是稀疏的凤尾纹,配嵌宝绞金带,系雪青留仙裙,裙上金线绣着群蝠,随步折射,辉煌灿烂。
挽袂经与阿善等人商议,又问过了牧碧微的意思,为她梳了简单的倭堕髻,钗环用四支碧玉芙蓉花小簪,一对累丝掐金嵌宝石木槿花步摇,两垂夜明珠坠顺着鬓角落下,直垂至眼角,又有一支主钗,作蝠状,口中衔玉芝,芝上垂珠串,恰落在眉心,与翠钿相合。
如此描过远山眉、扑了蕊黄粉、作了新月痕、贴上星子靥,唇上点了天宫巧的妆,复戴上金钏、玉镯、跳脱等物,项上挂了璎珞圈,挽裳、挽襟两人一起捧过妃色满绣富贵牡丹的长帔搭上臂弯——一行人左右打量,又取了一对白玉环作佩压住裙角,步蹑丝履,这才装束完毕。
看了看时辰,由阿善亲自喂着吃了一小碗碧梗米粥,牧碧微叮嘱过樊氏、邓氏好生看拂西平公主,便上了步辇,往绥狐宫而去。
绥狐宫的名字取自禹故“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意为子嗣昌盛,历来采女都居其中,以祝皇家子孙繁衍。
姬深昨晚宿在了祈年殿,虽然孙氏依旧百媚千娇、国色天香,但他到底惦记着新人,却是早早就到了,牧碧微看了眼绥狐宫外的帝辇,讥诮一笑,方由阿善扶着下了自己的步辇。
进得绥狐宫里去,便觉处处透着脂粉香气,还未到殿中,已经听见了几个陌生而脆亮的少女笑语声,牧碧微一抿嘴,问引路的内侍:“如今就开始了吗?”
那内侍忙道:“回宣徽娘娘的话,陛下还未开始召见采女,是有几位采女不知今日陛下将至,清早在宫道边掐花戏耍,恰好陛下与右昭仪进来见到,就顺便召去了正殿,如今那几位采女正陪着陛下谈笑。”
牧碧微与阿善交换了个眼色,淡笑着道:“听着倒是几个活泼的采女!”
内侍赔笑道:“陛下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牧碧微淡然一笑,心道本宫所言的活泼,与姬深所谓的活泼可不是同一个意思!
阿善又问了一句:“除了陛下和右昭仪,其他宫里的娘娘都没到吗?”
“凝华娘娘与容华娘娘是到了的。”内侍小声道,“承徽娘娘昨儿个脑热,今早向陛下告假说就不来了。”
焦氏突如其来的病倒是牧碧微也知道的,并不意外,只道:“原来何光训还没来?”
“回娘娘的话,正是。”说了这话,也到了殿外,守着殿口的内侍忙进去禀告,阿善就取了荷包与引路的内侍,不多时,进去禀告的内侍出来,请牧碧微进去。
进得正殿,就见上首丹墀上,姬深衮服冠冕,装束威严大气,衬着他丰神俊朗,当真是疑为天人,旁边孙氏一袭绛紫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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