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风筝的线断了,它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滚,不知道落向了何方,他落寞的样子,突然刺痛了她的心。
后来,芮央再去偷看他的时候,便会带上些自己喜欢的物什,放在他的门前。有彩泥做的猴子,各式各样的糖画,竹子编的蜻蜓······
他最喜欢的,仍然是风筝,她送给他的风筝,每一个都是她亲手画的,芮央于琴棋书画上天资过人,她画出来的风筝,鲜艳明快,栩栩如生。
他每一次在院门前发现她送来的东西,那细腻得如羊脂玉一般的俊脸上总会浮现出惊喜,他会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四下张望,想要去发现他的那个田螺姑娘。
每当这个时候,芮央就会躲在山坡上捂着嘴傻笑,那笑声没有发出来,被她堵回了肚子里,却从心底漾出一朵甜蜜的花来。
没有父王疼爱的芮央是寂寞的,她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同样寂寞的少年,可是,她却将她生命中所有的色彩捧给了他。那些泥人、糖画和风筝便是她生命里全部珍藏的生动世界,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她只想将自己仅有的色彩与他分享。
她想对父王说,赐她一个驸马,可是,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想问问他的名字和他的心意,却总是一次次羞涩得开不了口。
最后,芮央又给他做了一个风筝,这一次,她没有画山水鱼虫,而是在风筝上画了一个女子的背影。那女子身形纤纤,亭亭玉立,她将自己所有不敢启齿的心事,写在了风筝上,只有一句——待我长发及腰。
她将那个风筝放在了他的院门前,不多久,便天降大雨,她看着被雨水冲得面目全非的那个风筝,满心的期待都凋零成了无尽的萧索。
芮央那日回去,便着了风寒,大病一场。等到她病好了,再来到那个小院的时候,却已是人去楼空,桃花满地······
流年似水,红尘一场苦盼,芮央没有想到,当自己长发及腰的时候,自己真的已经意想不到地成了他的王妃。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他的心,而他心之所系之人,偏偏是她的姐姐。
芮央这才想起,原来林姨便是当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妇人,只因自己并不曾太多地留意她,加上她这些年苍老得太快,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认出她来。
芮央深吸了口气,刺骨的寒风吸进口鼻之中,呛得她一阵好咳,咳得狠了,竟咳出泪来。纷儿慌得伸手去抚着芮央的后背,口中忙不迭地说着:“王妃快些进屋吧,奴婢这就去多加些银炭。”
芮央未答,只在恍惚间觉得,清幽的梅香中,竟平白添了几许苦涩。
☆、第三十九章待我长发及腰
雪后初晴, 淡金色的阳光照得枝头的薄雪簌簌而落, 明玉轩不远的地方,是小小的流芳湖,湖上有个精致典雅的水榭, 名为流芳榭。
湖面的风带着透骨的寒意, 吹得流芳榭中雪白的帷幔临风起舞,远远地看着,像是从月宫飘落的仙子。
流芳榭中,芮央正在抚琴。
她不似芮裳明艳, 也不似锦瑟妩媚,她身姿纤纤,秋波如水, 神·韵中自带着一种动人的灵气。今日,她着一件素色的冬装,领口的风毛出得极好,环在她秀气的脸旁, 更将肤色衬得光洁细腻。
此时, 她坐在那流芳榭中,便已是佳人美景, 只见她手下轻重缓急,轻拢慢捻,曼妙的琴声如流水般泻出,时如花下莺语,时如幽泉鸣涧, 不知不觉间温柔了一池寒水。
琴声渐渐缓了下来,似有凝滞之音,转而又变得流畅而凄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人可诉的心事。
芮央的声音温婉清越,犹如甘冽的清泉,她一心沉浸在琴音里,不觉随着旋律轻声吟道:“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她流盼生辉的眸光渐渐变得黯然,声音也带着心酸,轻柔得几不可闻。
低头间,她突然发现身后淡淡的日光,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姿投影在她的琴上,而自己便被笼罩在那团阴影之下。
指间一顿,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回身,差点撞上一个玉雪清风的怀抱。
司暮羽不知道是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此时,他正看着琴怔怔地发着呆,好像在他的眼中,所见的只有一张琴罢了,而那弹琴的人,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琴声中断时,他微微地蹙了眉,似是有些惋惜之色,他俯下身来,将手往琴弦上一放,勾抹出一串清脆的乐符。
他的手拨动着琴弦,而他的双臂,正将芮央禁锢在了他的怀抱与琴之间,弦音撩人,在旁观者看来,这是多么恩爱的一幕夫唱妇随。
可是,只有芮央知道,即便与他贴得这样近,他的怀中仍然感觉到不到丝毫的温存,他的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像是某种草药的味道,他整个人就像一座冰山,清冽而悠远。
芮央怔怔地闻着来自于他身上的味道,感觉有些恍惚,为什么当这个梦中的男子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反而会感觉比梦还遥远?
司暮羽拨了几下便停了手,他直起身来,看了看芮央,淡淡地说了句:“你的琴,弹得不错。”
那语气,仿佛他与她之间并无什么瓜葛,不过是偶遇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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