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眸,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谣言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人们大概是多年来对江家的期待太高,一旦出事,反而反弹的更厉害,而且……这件事背后没有人推动,她可不信。
马车缓缓驶进了城,径直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陆潺潺一路都能听见人们谈论江家的事,或惋惜或憎恨或不可置信,忽而外边一阵嘈杂,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一个方向。
“……江夫人……在第一楼……”隐约听见这几个字眼,陆潺潺眼皮子直跳。
“等等,先去第一楼!”她掀开帘子,冷声吩咐。
“这……郡主,已经进京了,我们还是先去回复陛下吧。”头领有些不愿。
“既然已经进京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快点!”她越发焦急起来。
“转向!去第一楼。”头领不得不同意。
马车在拥挤的人群里行进的很慢,陆潺潺更急,头领不得不下令让三千人开始隔离百姓,她却等不了,猛地从还在移动的马车上跳下来,艰难的挤开人群往前跑。
“郡主!”头领一惊,绝不能让她跑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啊!”
“她站在那上面干什么?”耳边看戏的人们窃窃私语。
“谁知道呢,一个奸细,还敢光天化日下出现。”另一人不屑道。
“我看,她别是觉得对不起南国,想以死谢罪吧?”有人嘀咕道。
“那敢情好,也算江家还有点脸!”另一人拖长了调子,话语中含着恶意,一身的锦衣华袍,身边还跟着护卫,可见是个官家公子,“诶,你要跳就快跳啊,别在这耍爷啊!”
“啪!”狠狠的一巴掌挥过来,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块地方静了那么一瞬。
官家公子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看着眼前目中含怒的女人,“你,你打我?”
陆潺潺神色极冷,“江家世代忠良,比起你这样的膏粱子弟,好上千百倍不止!”
“你们的愚昧,简直可笑!其心之恶毒,难以想象!”
这局面是陆潺潺想得到的,可她还是觉得可笑,就连在现代那样人人读书的环境下,也有大把的蠢货,轻易被网络背后的推手,几句话引走了节奏,只顾着自己嘴巴痛快,随便说着恶毒的话,从不在意自己是否也是个刽子手。
更不要说这是闭塞的,只能任由强权者灌输信息的古代了,他们很多人,连字都不识,根本不会明白,甚至不会思考这件事的背后。
她转身继续分开人群往前走,那膏粱子弟却不敢还手,只因对方是个女子,而且还有人一直喊她郡主。
莫月华站在第一楼楼顶,深秋的高空狂风烈烈吹着她的裙摆长发。
她穿着一身红色嫁衣,这是当年她嫁给江平西时穿的,两人新婚之夜时说好了,若有一日都老了死了,那就要穿着新郎新娘服睡在同一副棺材里,到了阴曹地府,才好找到彼此,下辈子再做夫妻。
她骗了凤锦蓉,她的故人早已在多年前就断绝了,所以她中途就偷偷离开回到了京城。
她回来本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她的丈夫她的儿女,都是忠于南国一生戎马的将军,她是他的妻子他们的母亲,又岂能退缩逃亡呢?
只是一路上听见无数谣言,直到偷偷进京后,听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位魔教前圣女同样意识到,这件事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突然明悟,她不能被抓到,否则她极有可能是毁灭江家的重要人质,但她也不能逃跑躲起来,否则背后的人肆无忌惮,最终三人成虎一切成真,不管江家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她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护国公夫人莫月华在此!”女人的声音很洪亮,传遍了这一片,聚集的人们不自觉噤声,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陆潺潺心脏狂跳,动作更快的往前挤,“让一让,让一让!”
“我江家,自祖上起,便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时时刻刻冲在最前面,受伤无数,战功无数!”
“南国四百年,江家十九代!代代参军,从士兵做起,男女不论,个个都是忠臣良将!”
她一字一句,话语含着巨大的悲怆,“江家全族盛时,共一百二十七人!老少爷们、女郎娘子、家将亲仆,九十五人入军营!战死九十一!”
“到如今,江家仅剩一支,阖府不过十二人!”
“我的两个儿女,如今全数在战场上,生死未卜,拼尽热血,只因这身后乃是他们的家国,乃是黎民百姓!却不想,四百年尽忠,无数人前赴后继马革裹尸,到如今,换来的竟是他人猜忌,朝堂陷害,百姓辱骂,沦为奸!细!”
“可我江家光明磊落,对上,无愧于青天家国陛下,对下,无愧于臣子百姓家族!我江家……”
“冤哪!”泣血般的一声,让在场人心脏都猛地停跳,竟不自觉心酸起来。
“不,不要----”陆潺潺面色煞白,她突然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并非单单想要伸冤或者澄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唯有一死,以证江家清白,用我这一腔热血,来洗刷江家蒙受的屈辱!愿上苍,还江家一个公道!”莫月华眼中含泪,神色却坚毅冷静,摊开双手,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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