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可均而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生存方式,只是与过去将近十年的忙碌相比,这种缓慢就像一场被无限拉长的幻觉。
过去他全身心沉浸在手术台和实验室,只是这种沉浸也未尝不是一种麻木。从这种沉浸之中抽身而出,会令人骤然感到一阵意识上的苏醒,就像庭院里那棵断枝裂杈的老树被一场冷雨洗刷了积满尘土的躯干,露出了可被审察的面目。
前些天,在与父亲久违的通话之中,乔衡镜没有对他的遭遇过多的发表意见,只建议乔可均换一个职业。
这建议的口吻也恰似他过去一直给予的关心,保留、克制又冷静,
乔可均不置可否。
无力感裹挟着年月的重量压在舌尖,让他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让沉默的电流声无言地排解这份疏淡的愁绪。
在短暂的通话快要结束的时候,乔衡镜请他帮忙将一套存放在储物间里的旧邮票给寄到他正在出差的城市去。
乔可均应下了。
他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阁楼,花了几个小时来寻找父亲口中的邮票,在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发掘到了不少被保存下来了的小物件,洗得发白但质地柔软的旧衣服、数量不多但被整理得很好的相册、只在封面写了名字的崭新的小学练习册、绝版多时的卡带机……而最令他惊讶的是,这堆“藏品”之中,居然还有一只烧焦了的小奶锅。
人生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纪念物是当中一个纽结,虽无一定向,却与四周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乔可均放下手中的小奶锅,起身走到窗边,支起窗户。
恰好此时,一只蝴蝶从庭院大树的枝叶间飞出,扑进了阁楼角落里的蛛网。
乔可均伸出手,将它微微翕动的翅膀从缠绕着的白色蛛丝之中解放出来。
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一股新鲜的念头却从心底涌起,就像一场温柔的大雨过后,从湿润的泥土里探出头来的小蜗牛,长长的触角在空气中颤颤摇曳。
走下阁楼的时候,他听见客厅的视讯电话不屈不挠地发出声响。
乔可均意外地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数月来第一次有人主动来找他。
他摁下“接通”,却见夏若岚的面孔冷不丁出现在屏幕上。
“乔医生,又见面了。”她对着门前的摄像孔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两个月没见,你该不会又忘了我是谁了吧。”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夏若岚见面。
乔可均的爱慕者很多,但大多都是矜持内敛的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注重名声,很少有像夏若岚这样的,一面之后就对他不管不顾展开热烈追求、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
那时候,夏若岚被债主追得无路可逃,扬言再不还钱,就将姐妹俩一起卖去做妓。于是,她只好选择了来钱最快的方法,进入了一家星级私人会所当高级陪酒小姐。
很多男人都会把能进入澜庭会所消费当做倍儿有面子的一件事,这说明一个人不仅有钱,而且有地位。
但毫无疑问,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乔可均。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给一个富商的独子做了手术,富商有意进一步与他结识。
乔可均虽然不想应酬这些人,但对方也还请了沈院长作陪,他便也不好不出现。
饭菜刚撤下桌,富商还没来得及介绍下半场的活动,乔可均就借故身体不适,匆匆离场了。
而正被醉酒蛮横的金主强迫的夏若岚,恰好被路过的乔可均救了下来。
怎么看,这都应该像言情一样发展,英俊多金的男主角将贫穷貌美的女主角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
说实话,那一瞬间,夏若岚不是不动心的。更何况,她并不相信这男人对她无动于衷。那天晚上,两人在昏暗与混乱之中四目交接,她从那个男人漆黑的瞳孔里看到的不仅是自己隐隐绰绰的倒影,还有一抹清晰的无法掩藏的惊讶与震撼。
只是没想到,不过相隔几天,当她打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出现在乔可均的诊室,这个男人却已全然忘记她是谁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像他本人一样有股禁欲的性感,如果说出来的话不是让她守规矩挂号排队的话就更好了。
冰冷洁净的男人尤其能激起人的征服欲。那天以后,夏若岚就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乔可均周围,当时和乔可均走得近的医生护士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可惜自始至终,无论她怎么死缠烂打,乔可均都没有给予她任何稍有温度的回应。
唯独有一次,夏若岚趁着他双手拿着试管动弹不得的瞬间,踮起脚尖,双臂环了上去。
他的嘴唇微凉,带着些许咖啡的苦涩滋味。
这一吻犹如蜻蜓点水,短暂得仿佛从未发生。
夏若岚住了步,回过身,扑进了乔可均怀里:“你被委员会调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天去找你,卢凯说你已经离开了,我一直担心得不得了。现在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以后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吗?”
乔可均不为所动,低下头直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不感兴趣的冷淡,“我把你推开的话,会冒犯到你吗?”
夏若岚保持着那个姿势,咬了咬牙,恨声道:“会。”
下一秒,乔可均就把她推开了。
夏若岚羞愤交加,而乔可均接下来慢悠悠的一句话,却让她顿时呆若木鸡。
“居然让你跟过来了,看来沈司原他还不死心啊。”
夏若岚从不相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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