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白蓬蓬一团,浸在夜色里。没有月光,他站在月色下一定很非凡。那一对盈盈的眼睛认真地盯林应:“会很不好看。”
林应伸手捂住言辞:“记得前几天晚上我们说什么了么。”
言辞热乎乎地贴着林应手心:“记得。”
窗外污浊的云层突然裂开,一泼月色淋在言辞身上,一团不似人间的雪。
言辞轻声道:“到时间了。”
第二天晚上,林应抱着言辞摸黑下楼,打算悄悄离开,客厅突然亮灯,林应差点一头栽下去。
“这里一个警官学院的教授,一个真正的警察。你们俩打算骗过谁?”
虞教授坐在沙发上,看言辞。言辞在林应怀里假装自己是毛绒玩具,林应从小就怕老师,被虞教授的眼神看得腿软,十分心虚:“没……”
虞教授严肃:“你就算嫌我们会碍事,也应该先通知一声你们要去哪里。我们并不是想要……破坏我们之间保持距离的默契。”
言辞跳下林应怀里,变成人,拥抱虞教授。虞教授察觉言辞给自己戴上一枚特别不起眼的小石头,眼前的光线立刻有点奇怪。
“琈玉,请您戴着。也许今天晚上,正当其时。”
林应开车到九棘园,虞教授微微吃惊,来这里做什么?林应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虞教授默默跟着。韩一虎下车,把虞教授拉到自己身后。
天阴着,九棘园的楼也阴着。无数的窗口是空洞的眼睛,嘲弄地盯着他们。林应在九棘园广场前站住,言辞独自走进张着嘴的大楼。虞教授想跟上去,被林应拦下。
“言辞自己一个人?”虞教授颈上的琈发热,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直接看到光的力学效应。他眼花缭乱,韩一虎扶着他,他猛地看见韩一虎身后苍白的人脸。
虞教授吓一跳,韩一虎一愣:“你怎么了?”
虞教授指着五官是五条道的人脸说不出话。韩一虎回头,伸手抓住那人脸的脖子,一捏,那人脸仿佛烟屁吐出的最后一口烟,熄灭掉。
“你……看见了?”
虞教授面无血色,环顾四周,喃喃道:“这一生经历一次无法解释的世界,也算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林应伸手按住胸前的将军印,低声吟唱。六个□□将军,六个弓箭女兵,戴着面具,默默出现。林应一指,六甲六丁全部消失。
虞教授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世界。妖异,绚丽,不知所云,毫不合理。他看见石炭纪的海百合或者奥陶纪的腔肠动物蠕动飞舞,一株裸子植物里开出一朵人手臂组成的花,在地上摸索摸索,匍匐前进。
虞教授冷静,看韩一虎:“你……一直看到的都是这些?”
韩一虎笑一笑:“言辞教了我一些躲清静的办法。”
虞教授刚想说话,韩一虎双手护着他的头扑倒他,一只巨大的鹰的影子一掠,在浑浊的夜色里更黑一块。千军万马的声音一浪打过来,六甲六丁往地上一扔,一个人影摔倒在地。
中年男人,长相普通油腻,虞教授不用琈都能看出纵欲过度的神色,典型的“大师”。
韩一虎见过他。在哪儿呢。
中年男人坐在地上,看虞教授和韩一虎:“你们把我拽来?”
韩一虎搀着虞教授,两个人对视。林应走过来,褪下一层又一层的影子,依旧站在黑暗中。六甲六丁对着他举起拳头在胸前一横,全部消失。
中年男人对林应笑:“原来是你……你是小林总?”他大惊,“小林总你怎么会?”
林应抿嘴看他:“看来真的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尹大师。”
天上的云层更厚,在夜色中抑郁地压下来,摧城毁地。九棘园主楼是个恢弘的墓碑,这座失败的建筑埋葬的可不止野心。
鼓声一震。
震动的节奏踩着心跳的收缩规律,全身的血液跟着它咆哮潮汐。天地间的鼓声,宏大厚重的苍老的,祭祀的声音。
尹大师常年谄笑造成面皮下垂,整张脸吊吊着,总是有摔的危险,虽然他随时可以不要。他那恶俗的,泛着油腻腻味道的脸上没有惧色,反而兴致盎然:“这是在祭祀谁?”
密密麻麻的鼓声如海潮,袭来,退去。尹大师恍然大悟:“好多年没有听到了,这个鼓声。多怀念啊,有一个人……”
他顶着肥厚的肚子站起来,疯疯癫癫狂吼:“弥明!你回来了!你回来报仇了对吗!弥明!你出来!”
主楼楼顶出现一个人,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走出楼顶,悬在半空。普通人是看不清的,广场上的所有人看得到他高而纤瘦的身影,鼓声骤止。尹大师更癫狂:“弥明!”
那人闭着眼睛,双手张开,高高在上,不落人间。
天地齐问:
“因何修道!”
山川震怒:
“因何为人!”
因何修道!
因何为人!
尹大师大笑!
“这么多年了,你的问题毫无新意!毫无新意!”
纤细的人影睁开美丽的圆眼睛。
“因何修道?为了摆脱五道轮回,为了走金桥,为了不再受苦受穷!因何为人?我怎么知道?你以为都可以像你一样,不死不朽,跳出轮回,旁观世界?那么多人崇拜你,找寻你,我却连饔飧宴都挤不进!这个答案我想了那么多年,够不够好!”
漂亮的,神的眼睛看尹大师,似悲似悯。
“因何为人!”
“因何修道!”
尹大师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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