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探照灯都关了!快!”
林应站起来窜进书房,探照灯骤然熄灭。探照灯一灭虞教授眼前都是移动的色块,他趴在方向盘上捏太阳穴。房顶,树尖,阳台,石砖路两旁的灌木层下面……更清楚了。韩一虎看到满院子奇形怪状的幽灵,基本上,都是一部分。一块一块,肉块,骨头,蠕动,挣扎,聚合,分散,仿佛在找自己的另一部分。
韩一虎非常想吐。
言辞终于确定一件事,树苗儿不在这里。
他的魂应该是被拖走了。植物的根系在土壤里错综庞大,树苗儿的魂魄在那一瞬间之内就已经被拖走。
林应声音颤抖,他睁大眼睛,用很绝望的语气低声问道:“怎么办。为什么。”
言辞搂住林应:“保持镇静,亲爱的。现在只能你救树苗儿了。林召在花园里埋的东西大多数有天地精魂,植物被滋养变异,然后帮它们报仇……把你的割玉刀召出来。”他看一眼旁边非常无措的韩一虎,微笑:“谢谢,不让虞教授进来是对的。待会儿麻烦你警戒,咱们三个要留一个可以处理突发事件的人。”
言辞的专业而命令的语气仿佛他就不是那只在虞教授怀里打滚儿撒娇的白色小猫咪。他圆圆的大眼睛沉着安宁,某个刹那,的确非常的像,虞教授。
林应瞪自己右手,额角汗珠滚滚,割玉刀就是不出来。在他身上割块肉他都不会有现在这样失态,他命令自己冷静,但总幻听树苗儿在哭,哭着求叔叔救命。韩一虎突然听见好像谁叹气,林应脖子上的将军印灼灼红光,威严肃穆,割玉刀瞬间出现。
庭院里的鬼魂尖声哀鸣。
亲大爷等这事儿过去了我给你磕一个!
林应握着割玉刀:“现在怎么办!”
言辞伸手:“给我一刀。”
韩一虎抬头,洋楼上方的夜空很不正常,乌云搅动,拧为漩涡。没有星星月亮,有冷冷的光。风一动,林家厚得诡异的植物从一动,刷拉剧响。韩一虎比出自由搏击的起手式,目光扫视,注意警戒。
林应傻掉:“是给我自己一刀是么?”他拿着割玉刀往自己胳膊上比划,言辞没时间修理他,握住他的右手,往自己左手一划,鲜血奔涌。
言辞右手食指中指举火拈诀,左手往土地上一扣,赤色如焰的纯净血液,汨汨四散,在地上汇聚分流,穿梭如网。
“树苗儿与我连命,我的血必定能找到他的魂魄。林应你快跟着!往前跑,别往后看!”
黑暗中言辞的血并不发亮,却清晰可辨。足够赤诚,因此夺目。林应深深看言辞的小脸一眼,一头扎进灌木丛。林家洋楼花园虽然大,可是算上栏杆电网成年男人也就几步,林应却一下消失。
韩一虎看见两对血色的巨翼,有血色的羽毛飘飞下来。
言辞的血一直不停,一直不停,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完全褪色,全身颤抖,呼吸急促,脸上全是冷汗。韩一虎急道:“你这是失血过多!要不停下,报警吧!”
言辞勉强对韩一虎笑笑:“现在停下,不光树苗儿回不来,林应也回不来了。”
乌云的漩涡越搅越厉害,韩一虎看到雷电,云层遒劲的裂痕。
言辞已经趴在地上,他的血已经汇合,不断地流向一个方向。虞教授再也忍不住,下车搂住言辞:“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辞眼睛睁不开,他随时要睡着。他提醒自己不能睡,睡了就够呛醒来。言辞冷得牙齿打颤,虞教授只能更紧地搂着他。
言辞撑不住,变成原形,小小一只白泽,爪爪还按在地上,血流却渐渐变小。猫儿的耳朵耷拉着,彻底伏在地上。虞教授眼见着血流成为一线,勉强地挣扎着,心里一沉,这么小的白泽,血液会不会流干?
林应感觉自己正沿着河走,血流的河,宽阔奔涌。河边聚着亡灵,陈旧的被人遗忘的死亡,默默地纠集。血色的河温柔又生机勃勃,触目惊心死状惨烈的亡灵哀嚎着跳下去,吸取血液里强大柔和的生命。河水水位降低,降低,林应狂奔,他大叫:“树苗儿!”
林应所到之处亡灵们四处逃窜,林应过去,就又往河流聚集。和善的血河予求予取,甚至不会反抗。
林应,你快点啊。
林应,我坚持不住啦。
林应,我坚持不住你就回不来啦。
林应听见一声孩童害怕的啼哭。树苗儿!小家伙蹲在一边,身上还有断藤。林应冲上去一把抱住他,树苗儿没有反应,只是哭。血河渐渐衰竭,见底,干涸,看不见河道。
言辞的血!
林应抄着树苗儿追着血河消失的方向使出全力狂跑。
言辞,等等我!
虞教授半跪在地上,双手拢着小白泽,眼圈一红:“言辞?言辞?”
韩一虎不忍心,看另一边。那一道细细的血线,将要断掉的一瞬间,两对红色的羽翼,铺天盖地。
云层碎裂,清风明月。
树苗儿躺在地上,微微睁眼,虚弱地转动。虞教授检查树苗儿的心跳脉搏,非常正常。刚才言辞说树苗儿没事了,虞教授觉得不能大意。韩一虎抱起树苗儿,哄两下,刚想抱回客厅,花园外车灯一闪。
林应跪在地上,抱着言辞,两对巨大的血翼拢下来。林应终于看到自己具有的守护之翼,他捧着颤抖的言辞捂在自己心口,希望能把言辞焐热。
林召。
韩一虎一眼就看到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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