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心拒绝,便让他在家里住下来。
他不喜欢家里的气氛,这里早已经不是他的家。从七岁被送走的那一刻开始,或者更早,在母亲离世、继母入门开始,他就没有家了。
在何家住了五天,何欢借口要回去复习,不看父亲和继母松口气的表情,也不看姐姐何诗幸灾乐祸与弟弟哭闹不休,径直离开。
回去途中,何欢走在路上,一辆自行车飞奔而来,骑车的人嚣张吆喝着让他滚开,眼看就要撞上他,却不料地上有个瓶子,车轮轧上去一歪,那人登时从车上摔下来,撞到了一位中年妇女,妇女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苹果滚了一地,一孩子没注意踩上了苹果也摔倒,扯住了一位青年男子的裤子,裤子不堪重负,刺啦一声从腿弯处撕裂开,露出干练劲瘦的小腿。
唯独何欢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儿。
他停顿了一下,将摔倒的小孩和妇女扶起来,走了,心底暗嘲自己果然是天煞孤星,生来就是克人的。
身后缺了一角裤子的人回到车里,一精神奕奕盯着少年的老太太说:“斯斐,快去查查那人的生辰八字和住处。”
谢斯斐无奈:“奶奶,你好歹看看您的宝贝孙子现在的惨状。”
“一条裤子,还能缺了你的?”谢老太太努着嘴。
寻了几个月的人,果真不负众望被他们找到了。
谢家立刻向何父伸出援助之手,也提出了条件,要求将何欢嫁入谢家。何父辗转反侧,正月十五元宵节时,借机向何欢透露风声。
餐桌上,何诗睁大眼,嫉妒道:“谢家想要联姻?何欢,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那么大本事?居然能搭上谢家。”
何欢低垂着头,眼睫剧烈颤抖,像被风吹得凌乱的蝶翼,低低喃道:“我不认识……”
何父咳嗽一声,尴尬又强势道:“欢欢,你也知道爸爸生意上有难题,如果爸爸公司倒了,不只是我和你阿姨姐姐弟弟都不好过,你学画画的钱,还有上艺术院校的学费都成困难……”
何欢咬着唇,不吭声。
母亲过世那么多年,父亲再没叫过他一声“欢欢”。他的父亲为他取名“何欢”,当初是真为他的降生而欢喜,还是“何必欢喜”呢?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父亲甚至潜意识里自动自发地将他与他们一家分离开。
何诗咬着筷子:“何欢,干嘛装模作样的,我知道你心里高兴得要死,等嫁进谢家,下一秒就要把我们这些寒酸亲戚甩在后头了吧?”
“小诗!”端庄的女主人呵斥一声。
何诗冷哼,甩开筷子离开餐桌,继母歉然地向何欢笑了一下,追了过去。
一顿饭,当即索然无味。
何欢坐到客厅里看着地面发呆,父亲生硬地斟酌字句。
“欢欢,爸爸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男孩子,这么多年从来不需要我多加操心,不像他们两个,一个不懂事,一个又任性娇气。”何父想摸他的头,被何欢躲开,便尴尬地放下手,“谢家条件好,既然是他们求着要娶你,一定不会亏待你。你是个男儿,要是别人想娶,爸爸一定不会同意,但谢家……想嫁进去的别说是女孩子,男孩也是排着队任挑的……”
何书气红着脸跑过来哭喊:“爸爸,我不要哥哥嫁给丑八怪。”
“胡说什么?”何父紧张地看了一眼呆呆坐着的何欢,掩饰地发脾气,“何书,作业写完了没?还不回去看书?”
何书闹腾着:“妈妈和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们说谢家大少爷是个丑八怪和病秧子,要娶哥哥冲喜!”他扑进何欢怀里,牢牢抱紧了,“我不要哥哥嫁给病秧子和丑八怪!你们都是坏人!”
“何书!”何父愤然,又看了一眼何欢,“欢欢,你别听小孩子胡说。谢斯年身体是不好,但身体不好能治。谢家人长得标致,他也一定不丑。再说男人的长相哪里有那么重要……”
何欢腾然将何书扒开,一语不发,任由身后如何呼唤,径自走出了家门。
第22章 美少年与野兽·2(修)
李唐现在就在街上游荡,在此之前,何欢已经晃悠了一个晚上,脚磨出了血,身上的衣服露水湿重,寒冷浸骨。
在当铺里时,何欢已经告诉过他后续。他知道,经过这一夜,自暴自弃的何欢会回家,同意嫁入谢家。由于谢斯年的身体原因,婚礼的仪式极为简单,仅在家中请了关系亲近的亲戚吃了顿饭,连证都是旁人代领的,两人就这样结为夫妻。
谢家娶他冲喜,但谢斯年已然药石无医,两人别说握个手,连面都没见几次,谢斯年就去世了。谢家人没有为难他,并且知道他当初嫁进来并非所愿,因而给以庇护,照顾他直至他去世。
何欢感念谢家的恩情,安分地做了一生谢家媳妇。他的社交恐惧并未减轻,老来唯一的遗憾仅有作画无数,无一幅画得见天日,却都堆在画室成了废纸。
他的愿望是办一次画展。
如果何欢向谢家人提出要求,他们也必定不会拒绝。只是这个习惯了孤独,并饱尝一生孤独的人,始终保持赤子之心,永远如十九岁这年沉默而羞涩。
灵魂展示着最美好的年华,年轻俊美的少年站在李唐面前,眼眸刻着岁月酿成的深沉和孤落,却如个孩子般内敛而怯然地提出请求,干涩地说:“请帮我办一次画展。”
远离人烟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纤尘不染?时光夺不走他们的热忱,苍老只及肌肤,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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