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师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饮尽杯中酒液,将空盏扔在地上:“燕楼主自己做不到,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也做不到?”他笑嘻嘻地指了一下青年的鼻子,“啊,我明白了,因为你只是一个……一个,什么来着?”
燕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是什么人,与此并无干系。”
“对,是我离题了。燕楼主想说,我无法带圣人往返西凉。这可不对,我啊,能带这里的人所有人一夕往返。”叶天师弯下身来,伏在案上,窃声道,“你知道惠明太子殿下,明明用了你的鹦鹉,为何却传书给我么?”
“因为此事只有你能办。”燕秋来冷冷回答。
“对了!燕楼主真是机敏过人。”叶天师直起身来,“圣人,您愿意走这一趟么?”
明皇道:“既然叶天师说有盛景相待,我若不去,岂不辜负良辰?姑且一试,也无大碍。不过你若是办不到,可就要罚了!”
第43章
叶天师道:“那是自然,不若燕楼主和我赌一赌,我若是输了,就任凭圣人和燕楼主责罚。若是燕楼主输了……”
燕秋来一言不发,眼帘低垂,不知在看哪里。
“若是燕楼主输了,就罚他以后只穿花色的衣裳,圣人以为如何?”
明皇抚须笑道:“怎么?叶天师为何提出这样的赌注?”
叶天师大笑道:“燕楼主年纪轻轻,又有潘郎之姿,整日穿一身黑衣裳,不觉得太可惜这副面容了么?何况年轻人本就该穿得明艳些,看着也喜气。”
“你这样一说,我倒也觉得不错。”明皇抚掌大笑,“女蛮国新进龙油绫数匹,锦文绚丽异常,只是常人很难穿出不俗之感,我正不知道如何处置。若是燕天师输了,我就命宫内绣苑裁好了送到你楼中,你可要日日穿着。”
“龙油绫乃珍异贡品,臣受之有愧。况且臣为发妻服丧,不当着艳丽服色,御前唐突,还望圣人海涵。”燕秋来终于给出一点反应,向明皇一礼,一口回绝。
“燕楼主新近丧妻?我竟未曾听说。”座中有人问道。
燕秋来转向明皇,淡淡道:“臣之妇已殁十余年,只是余哀未尽,悲痛之下不能除服。”
“燕天师如此深情,可悲可叹,朕自然不会怪罪。”明皇道,“叶天师,不然你便换个赌注罢?”
叶天师嘻嘻笑道:“臣就要这样,其实臣就是恐怕燕楼主不能忘情,终生哀痛,才借机出此下策逼他一逼。燕娘子死去十年之久,燕楼主已尽夫妻情谊,应当节哀。”
座中又有他人说道:“叶天师何必以此苦苦相逼,莫不是夸下海口却做不到,想借燕楼主不愿下这赌,趁机不施术法,避免露丑罢?”
燕秋来接口道:“无妨,我便与叶天师赌上一赌。方士纵能来去天地,又岂能携百人同行呢?”
“一言为定。”叶天师放声笑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若去得晚了,怕是会错过灯夜美景,现在便动身罢。请在座诸位闭上双眼,我不说就千万不要睁开。”
此言一出,连燕秋来也依言阖起双目。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毕剥烛花声都已不闻,才听叶天师说:“可以睁眼了。”
宫娥们惊叫起来,燕秋来缓缓睁眼。
也难怪这些年少女儿惊恐万状,她们脚下踩着的不过是一条银白色的丝绦,横贯夜空不知头尾。在白绦之下,即是茫茫夜空,除此之外别无支撑。站在这里确能看到地面车水马龙、灯烛十里,在大雁塔上俯瞰长安,便是这样的距离。
九层宝塔的高度,足够他们摔得粉身碎骨。
明皇不愧生是英雄,见此险状仍面不改色,只是赞道:“煊煌洞照,明如白昼,而灯晕中楼台凛凛,士女间次行走,便是画中也不过如此。果然不虚此行。”
叶天师嘿然道:“圣人请看这边,除却灯烛,此处的舞乐也别具一格呢。”
明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精翡翠杂色而陈的高台上,有一名舞姬正弯折下柔韧的腰肢,像蛇盘在莲花之上。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柔而健美的力量,如同一支漆着胭脂色的疾矢,直冲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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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为燕子你为啥来。燕子曰,我老婆埋你这里啦……咳,重来一遍!
翦翦新燕,穿花戴柳。岁岁北来,诘之何故。翦翦燕语,逐春之故。
第44章
纵使明皇阅遍天下歌舞,也不禁心动神摇,痴痴地看着她红裙舞动如风吹榴花。不知过了多久,鼓点才渐渐慢了下来,舞姬在最末一拍舒展四肢,生成一朵婷婷绽放的红花,就此定格。
她们似乎是看得到天上人影,舞乐奏完,便纷纷放下乐器,面对这个方向行起礼来。
明皇许久才回过神来,抚掌喝彩道:“堪比昔日梅妃惊鸿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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