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滨田维持着那个姿势说道,声音听起来很含糊:“我不知道。如果……母亲死了的话……”
语尾在颤抖,能感到滨田在哭泣。鱼住也维持着没有动作的状态,只是将脸孔转向滨田。
“如果母亲死了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思考,才能让自己认可呢?”
滨田松开手掌,用充血的眼睛看着鱼住。鱼住从裤子口袋中摸索出手帕,递给滨田。虽然至今为止他没少借用滨田的手帕,不过将手帕借给滨田还是第一次。滨田接过那个,继续向鱼住询问。
“——在完全地失去家人,恋人之类重要存在的时候,大家都是如何跨越悲伤呢?要怎么思考,才能缓和这份痛苦的感情呢?能够正常地,好像普通人那样,让心灵维持安定的状态吗?能够在不是好像胸口被堵住一样的情况下呼吸吗?你……知道那个方法吗?”
“不知道。”
没有其他答案。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就鱼住的情况来说,身边的人丧生总是突然发生的。他甚至不会拥有滨田那样的,进行预测思考的时间。
唐突地失去的生命。
昨天还在身边微笑的人,今天已经不在了。
“因为会什么都无法思考……幸乃的时候,也是那样。”
“是吗……也是啊。”
“养父母死去的时候也是——因为太突然,所以脑子一片空白。不光是脑子。虽然奇怪,不过就连皮肤的感觉都变得非常迟钝。就算撞上什么或是被划破,也几乎没有疼痛感。”
“——我多少可以想象得到。现在我就是近似那个的感觉。肚子也不会饿。也不会觉得想要睡觉。”
没错,在悲伤深重的时候,人类会无法入睡。在能够睡觉为止的时间中都会很辛苦。
“可是……一点点地……那个……”
“嗯?”
滨田调整了姿势,深深地坐在椅子中。他只是用了鱼住借给他的手帕的一角,然后又将那个整齐地叠起来。
“一点点地什么?”
“我无法说得很清楚……就是会一点点前进。不管脑袋多么一片空白。”
“你说的前进是什么?”
“那个……该怎么说呢……”
“就是悲伤逐渐愈合的意思吗?”
“和那个又有点不一样……痛苦的事情不是只有一次,会不止一次发生,重叠……”
“——嗯。”
“那种东西全部被愈合,安心下来,获得满足……好像没有阴影的玻璃那样闪闪发亮那种事情……我想多半是不会的。”
“不会吗?”
“应该就是不会吧?”
鱼住不相信痛苦的回忆被美化的梦之童话。痛苦的过去还是痛苦。悲伤的回忆也依旧是悲伤。一度失去的人,就会永远失去,不会回来。
“可是,会前进。”
“拜托,到底是什么会前进?”
“那个。”
要转化为语言很困难。也不是没有感觉相近的单词。比如时间啦,人生啦。可是和那个也不同。是更加不同的东西。原本鱼住就是被久留米打趣为说不好日语的人。要将想法转换成语言,对他来说非常困难。
“嗯,是什么呢?该说是不可逆的方向性吗?也不是同一性……总而言之,会前进。不管多么悲伤多么痛苦,和多少人生离死别——就算自己一点行动的意思也没有……还是会向前进。会前进。自动地。”
“那个……是好事吗?”
这个嘛。鱼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是好呢,还是不好呢——也许不是可以进行这种区别的东西。”
滨田的嘴角突然放松了。和他平时浮现的笑容有了一点接近。
“难不成,你是在阐述哲学性的东西?”
“哲学是什么来着?”
“——就是探究事物的终极性真理的学问吧。”
“终极性真理?”
鱼住用孩子般的口气鹦鹉学舌。然后挂着和平时一样的茫然表情喃喃自语,“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啊。”
伴随着咔啦咔啦的声音,担架车通过了他们身边。上面一个人也没有的那个,消失在电梯中。
“这个嘛。也许不需要吧。”
低垂着脑袋时的滨田的视线,几乎没有从icu的门上转开过。
“母亲……她曾说过你是天使。她不止一次对我说过那个美丽的天使如何如何。”
“啊,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是天使啊。”
“她曾经很中意你。”
现在就用过去式还太早了点。鱼住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滨田把手帕还给他,两人的指尖相碰触。明明是位于暖气很奏效的医院中,两人却都快要冻僵了。是紧张的关系吧?
“要不要我去买个咖啡什么的?”
在鱼住如此表示的时候,看到两名护士慌慌张张地从护士站进入icu。滨田的脸绷紧了。不到三分钟,医生也赶来了。不久之后,伴随着医生“请家属进来。”的声音,滨田站了起来。在佩戴口罩穿上白袍的期间,滨田的手一直在颤抖。就算不接近他也能看出来。
只有鱼住一个人被留在了等候室。
又变得非常安静。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有些,疲劳。
是想了太多事情的关系吧?虽然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去考虑,不过今后好像也不能这样了。自律神经已经提出了“假装看不见已经到达极限”的抗议。他至少不能无视自己的身体。
(——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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