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侧座在桌案前,俯首轻轻将一黑子落入盘中,摘了手套的葱白长指拂开垂落的长发,擦了擦手绢又捻起一块糕点搁在对过的碟子里。
棋盘对面坐了个小女孩,与江言近似的衣着颜色真是来自万花,伸出小而粉嫩的手,略过点心去落白子,又取了两粒黑子后老练地扔在棋匣盖子里,本应水灵灵的眼眸毫无光彩,且自始至终落于盘内、与人毫无交错,让本该可爱的脸庞显得诡异苍白。
云瑾似是习惯了万花的不理人,无趣地甩了绑了绸带的马尾,自顾自道:“可惜了那个沐辰风,逃回瞿塘峡还不是被自己人软禁,真不知‘紫宸剑’这么响的名号怎么来的。”
“若不是我平时替他上药延缓愈合,又以浮花浪蕊暗抽他的气海,你对上武功根基无损的沐辰风,怕是早就在无量山化为白骨。”江言头也不抬、说得漫不经心。
秀爷笑容一僵,瞬间拉下脸来:“喂,话说的不要太满,我怎么说都是这日月崖的崖主,不过是走马上任没落座就混进了瞿塘而已,论武功,莫非我差了么?”
“师兄,回家么?”小花萝扬起脸,望着江言却怔怔地不知看向何处,问了句又没了声响。
“等收完局便回,袅袅不要着急。”江言回答地格外耐心,又将云瑾的问题晾在一边。
七秀只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也翻了个身,嚷嚷道:“唉,明明被悬赏通缉,还赖在我这儿领孩子,你真是有闲心。”他倏地抬头,瞥见门口飘进的青衣,顿时眉开眼笑,“江言,讨债的来了。”
云瑾说罢一跃而起,两三步走到桌前,反手指了指门口。江言转过脸,杨伊然不知何时抱琴立在那里,那斯文的脸上肃杀一片,吃人似地盯着他。
“哎,你师兄欠了那书呆子的钱要还,哥哥陪你玩。”云瑾代替江言坐下,冲对过的小女孩笑得灿烂,摸了个黑子拍在盘上。
江言顺手摸了摸花萝的发顶,而后不慌不忙地踏出门,又寻了一处角落站定,回头果真见长歌跟了过来,便扬起一丝笑,坦然问道:“杨副使别来无恙?找我何事?”
万花一连双问,杨伊然白净的脸顿时浮现恼怒:“江言,你不要明知故问!”
“愿闻其详?”万花挑眉,干脆依着栏杆远眺。
“你……”杨伊然怒不可遏又不便当场发作,抱紧了琴走近他,大声地质问道,“你为耗损浩气兵力、拉长战线,安排萧督军让出卧龙坡,结果你到了白龙口又拒绝出面,是为何意?”
江言看风景看得目不转睛,慢悠悠地开口:“棋局布下,成不成看你等发挥,我不想联系又如何?若不是当日沐道长去了,‘江语寒’才懒得去。”
“那好,我再问你,说好图谋浩气三处据点,为何瞿塘峡出了意外?”杨伊然愈问,神色愈差。
不料,江言只冷冰冰瞟了他一眼便挪开视线,幽幽的道:“让出白龙口乃‘征子有利’,只要‘征子有利’丢什么子都视为划算。若要取瞿塘,便是‘打三还一’,我不过是把还的此‘一’替换成了卧龙坡,萧凡还是白龙口督军。”
“江言!你不要太过分!大理山城主坐收渔利,就连替补到无量山的澜沧城主都已坐稳,萧督军助你谋算大捷,你却还他一个破败的卧龙坡,是何居心?!”杨伊然平日的娴静雅然不复,气急败坏地问出口,还扣了手势在琴弦上。
“哦?”江言仍不看他,语气陡凉,“唐素重伤再不可战,柘衣四处漂泊不定,他们又算什么?”
杨伊然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逼得一震,不得不敛了锋芒,道:“我不过要一个寻常的公平!”
“在恶人谷说公平未免儿戏。”江言终于转过身,拢起袖子与他面对立着,直看进他焦灼的眼神里,“自古征战必各有损伤,没有谁完全得利一说。萧凡若不知晓此点,也不会自断补给、让出卧龙坡。”
“督军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杨伊然回答地坚决。
“你一心留在他身旁,倒是不觉得委屈。”江言见他这般,忽然岔开话题道。
“督军于我有恩,你非我,怎知我是委屈?”杨伊然面色不改。
“你瞒着萧凡来此见我,可有问过萧凡甘不甘心、可有怨气?”江言又绕了回去,望着落套的杨伊然淡笑出声,“棋局棋局,无论布局、终盘取舍还是收官,从来都是利弊先于喜恶。”
杨伊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沉默良久,竟是看着他从容的模样笑了:“江言啊江言,你自认为是弈者、跳脱此局,可曾想过,布局对弈之人,无人能不以身入局?”
江言瞧见他面上闪过的轻蔑,才想回话,青衫的长歌已笑颜雅雅地朝他拜:
“‘言相’,既然此局未完,我的确言得失尚早。杨某叨扰,这便告辞。”
江言目送他轻功离开,为其的入局一说心下怅然,慢慢踱回厅堂始终沉着脸、未发一言。
云瑾正拿着黑子下得直冒冷汗,见他回来似见到了救星,慌忙站起来迎他:“江言,江言!你这师妹是不是谁俯身了?为什么我……我……”
江言粗粗看了眼满是白字的棋盘,只得摇头:“我好好的盘面给你弄成这般模样。”
云瑾本就被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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