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见苍恒蹲在篝火旁料理山兔,郭步云坐了回去,气哼哼地撂了一句,不出所料的给这人挡回来。
“啧,说什么气话呢,不该啊,这不是刚泄完火吗——大冬天的,你脖子是被狗啃了啊?”
“老子找刺激不行啊,有胆你也找个伴野战啊,羡慕不?”郭步云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羞涩,只要不是对着燕凭山,他这没皮没脸的下限也是可以跟营里的军痞们一较高下的,“苍瘸子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大了还打光棍,这回要是开春之后能回来,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媳妇儿,好歹能给你留个后。”
“羡慕羡慕。”苍恒漫不经心地随便应付了两句,又瞎扯道,“我才三岁,你这个人真是好不要脸,竟然要逼个三岁小儿娶媳妇儿,别耽误人家。”
两人骂骂咧咧地把山兔扒皮烤了,燕凭山还是把酒壶递给了苍恒,三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营里没什么讲究,有东西就一起吃,早就习惯了,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边吃边喝就开始谈天说地乱扯开话匣子。郭步云的经历说起来简单,他家道中落,父亲带着妻儿外逃时被流寇杀了——这个世道从来没什么太平的地方,他当时小,像种萝卜一样被亲娘塞在个洞里,等了好几天才有人把他□□,洗干净之后就要卖了他,结果给他逃了,最后进了丐帮,慢慢也就这么过来了。
苍恒笑他拔萝卜的形容,郭步云直接砸过去根兔腿骨头,燕凭山默默喝酒,说着说着,苍恒就顺带把燕凭山的事也讲了一通,说他兄弟原本是要走仕途的,要不是狼牙军屠了村,就凭他兄弟的聪明劲,现在肯定是锦绣大道随便走,郭步云笑着说那自己是捡了个宝。苍恒已经很有些醉意,就要燕凭山背当时他俩的总兵还未战死时写的东西,说总兵虽然不会作诗,可那首是写得真几把好。
郭步云好奇,苍恒又催得紧,燕凭山推拒不开,只得清了嗓子,用低稳的嗓背了出来:
“吾愿苍生,不蒙骨肉分离之苦。”
“吾愿苍生,不受生灵涂炭之难。”
在漫天霜华凝结的纯白世界,男人的声音便像无边长夜中跳跃的火焰,风矮风高,却绝不熄灭。
“吾愿苍生,不承刀光血影之灾。”
久久的静默之后,苍恒握紧手中的酒葫芦,醉眼朦胧地指了指面前两人,笑着说:
“怎么样,牛逼吧。跟你们说,到时候你俩成亲老子要做主婚人,不稀罕那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到时候拜三回,就念这个,念这个!”
“他醉了。”燕凭山很是冷静,扭头看向丐帮,“你带来的酒有那么烈?”
“谁知道,可能是他太久没喝了。”郭步云走过去踹了苍恒两脚,“喂,苍瘸子,你……卧槽你他妈干嘛?”
要不是给身后的燕凭山猛地搂住腰,郭步云险些要给苍恒拽到地上,这人莫名其妙捏住了他的高筒靴,手上的力道跟铁钳似的,还一直念叨着“这腿不错,给我吧”,听得郭步云都觉得这只脚随时会被苍恒这傻逼给剁下来,汗毛都竖起来了。
直到燕凭山蹲下去去掰他的手,又把这耍酒疯的人给扶起来,这人才好像清醒过来,摇摇酒壶里的酒,冲他们摆手:
“不用送了,这酒还剩一点,我拿去给六子尝尝,他最近老唉声叹气的,可能是上回撞坏了脑袋。”
“谁他妈送你这个死瘸子,你才是撞坏了脑袋吧!”郭步云给捏得腿疼,这时候正撑在苍云肩上一跳一跳的,“给老子站住,六子他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神神叨叨的,半天也不见个人影,这小子从来就是有什么想不开也不说出来。”苍恒不耐烦地留了个背影,“从上回统领教我们开春去摸狼牙布防的时候就这个样子,怕不是被狼牙打怕了,孬得一逼,走了!”
“死瘸子,艾玛疼……”仰头望了旁边的燕凭山一眼,郭步云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嘶了口气假嚎起来,“哎哟喂,腿断了,走不了,好疼好疼,你快看看是不是哪儿出问题了,别是骨头给捏坏——”
苍云回身就蹲下去反手把人给挂到背上,轻车熟路地把丐帮扛了起来,伸脚把篝火踢灭,男人把着肩膀上这人就归了营,他知道路上有不少人瞧,也知道郭步云是故意的,就是欺负他忍不下心拒绝。
“你真好。”
这人暖融融的呼吸在他脖颈后晃出捧淡雾。
燕凭山心底顿时也就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踩在已经被扫开的雪道上,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腰,微微露出个笑。
冰消雪融的寸峡还未展露鲜绿的笑颜,开春的日子却已经到了。
他们是趁着夜色走的,对外称是去后方运粮,实际上却是往太原的方向摸去,他们要赶在冰雪彻底崩塌之前摸清狼牙军在雁门关的兵力部署,将本该属于苍云军的东西夺回来。
十几个换了便装的苍云在黑暗中潜行,根据指示分批上了由丐帮弟子驾驶的牛车,蒙着干草像货物一样被拉送出去,经过严密的检查之后聚集在这次任务接应人的院子里。
燕凭山掀开箱盖就看见了正在跟其它人交谈的郭步云。
男人此刻神色稳重,看不出丝毫平日里私底下的插科打诨,他似乎是在了解每个人的特性,看人时习惯性用那只露出来的右眼把对方上下打量一圈,接着嘱咐身后的丐帮弟子,便有人被扯进屋里换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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