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曳走过去在他对面弯下腰,捏了捏他后颈的软肉,摸上去很凉:“辰辰?”宁觉辰在他手心里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空洞的跟丢了魂儿一样。许曳被他这眼神一下刺进心底:“你别……”
话还没说完,他听到转角那一边的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是陈玉红和陆成雄,他们在吵架?
说是吵架不如说是陆成雄单方面的发泄和指责,夹杂着陈玉红微不可闻的辩解、反驳和压抑的哭声。
“我早就说过你那儿子不简单吧?你还不信!”
“他还是个孩子……”
“你还看不出来?之前都是装的,现在装不下去了,露出狐狸尾巴了!”
“别胡说!”
“你忘了那邻居私下怎么说的?说这小孩外面看着特乖,心里面不知道有多狠呢!两次给人开了瓢!这是想杀人啊?他当时才几岁啊?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陆成雄!”
“陈玉红!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跟我说过外面还有个儿子,我是真心实意的把岚岚当自己亲儿子养。你自己说说我有过哪怕一点点亏待你们母子的地方吗?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儿子,把我们家搞得一团乱就算了,现在还搞小动作把岚岚弄进医院了!你让我怎么想?啊?!”
陆成雄这声质问藏了十足的怒气,简直震耳欲聋,宁觉辰吓得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他不敢发出声音,上排牙死死咬着下唇,一会儿就沁出了浅红的血线,尝到一股铁锈的味道。
宁觉辰觉得羞耻又狼狈,他希望许曳没看到没听到,他希望许曳不在这里。
许曳的表情从困惑到惊讶再到愤懑,本来放在宁觉辰脖颈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越收越紧,痛得宁觉辰都嘶嘶抽气了。
许曳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摸到他脸上又湿又烫的泪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仓皇地拿自己袖子给宁觉辰擦眼泪,把宁觉辰的脸蹭得一片通红:“你别哭啊。”
许曳站起来绕过转角走过去,陆成雄和陈玉红的对话戛然而止,两个人都面露尴尬。陈玉红勉强笑了笑:“小曳你怎么……”
许曳紧紧拧着眉,打断她的话:“叔叔阿姨,这事根本就和辰辰没关系,是我自作主张要给觉岚装刹车的。装完我也试过,当时肯定是没问题的。现在出事了,无论如何责任在我,我肯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是这件事和宁觉辰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别冤枉他了。”
陆成雄的脸色十分难看,陈玉红掩面坐倒在排椅上。
许曳说完就很酷地转身走了,他像拔萝卜一样把宁觉辰从地上提溜起来圈住脖子:“走,曳哥请你吃饭。”宁觉辰确实还没吃晚饭,胃疼着疼着反正也习惯了,他们俩去医院边上的快餐店吃馄饨。
许曳又撸猫一样伸手揉他头发:“还哭,哪儿来那么多眼泪啊。”宁觉辰吸了吸鼻子:“我没想杀人。”许曳噗一下笑了出来:“就你啊?你连鸡都不敢杀吧,还杀人。”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用前几天的剩菜煮了点火锅,刚吃完我爸突然回来,让我给他做饭。他喝醉了,我有点怕他。我说家里没菜了,他就很生气,把锅子掀了,手臂上就是那次弄的。”宁觉辰低头盯着碗里的馄饨,“他掐着我脖子揍我,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觉得要死了。然后就在桌上胡乱抓了个东西往窗户那边扔,窗玻璃全碎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扔的是酒瓶,砸到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许曳虽然对宁觉辰以前的生活有过一些这样那样的猜测,但是听他自己语气淡漠地讲出来,许曳心里突然又惊又悸又酸又痛。
他想这种情绪可能不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因为他碰上那只瘸腿小猫的时候只是偶尔喂点东西给它吃,没想过把它带回家,——可是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分明是想把宁觉辰好好保护起来,再也不让他哭了。
“还有一次是因为,”宁觉辰眼睛很红,里面全是血丝,表情有些茫然,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因为那天……那个人突然……我不知道……”许曳尽可能温和地轻声打断他:“好了别想了,快吃吧,馄饨要凉了。”
他把勺子塞进宁觉辰手里,宁觉辰呆呆的没有拿住,勺子滑进了碗里,许曳用筷子把它挑出来,抽了张纸巾擦干净,然后抓着宁觉辰的手握好:“听话。”
宁觉辰抿了一口汤,很郑重地说:“谢谢曳哥。”许曳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别开脸:“哦,那个,你赶紧吃。”
宁觉辰没听他的,故意抽着鼻子吃得很慢,他想许曳陪他久一点,更久一点。
等他快吃完了,许曳才想起来自己包没拿:“我好忘在电梯那儿的排椅上了。我回去拿一下,你在这儿等我,我载你回去?”
宁觉辰点头,许曳觉得他像个什么眼睛圆溜溜的小动物一样:“都吃完啊,不许剩。”宁觉辰一边点头,一边又往嘴里塞了一整个馄饨。
后来许曳没回来,宁觉辰等了好久。因为许曳去楼上的时候,正好碰上陆觉岚缝完针出来。他就这样,把宁觉辰忘了。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许曳一次又一次重演过这个场景。他总是给宁觉辰一点希望,然后转身又掐灭它;总是让他错觉自己是重要的,然后再让他认清楚陆觉岚才是。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12 祝你新年快乐
十二月裹挟着误会和伤痕匆匆碾过,新的一年悄然而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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