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咽进了喉咙。
他到现在甚至还未看清身上的被子是什么颜色;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周竟的细心和关切。
脸上泛着因为发热而起的红,几滴水珠毫无留恋地划过干裂的唇瓣,落到下巴上。周竟用手背将它们抹去,轻声说:“如果我们不赶来,你会怎么办呢。”
这次,他的语气里尽是从未有过的疑惑。
吴晨不能动,只微微摆了摆头。
不知道。
但你不是来了么。
“……算了,慢慢来。”
他握住吴晨的手。吴晨仿佛出于本能,勾住了他小拇指的指尖。
睡得不很安稳。中途有人替他擦身,喂药,吴晨都没有睁眼。这种龟缩在梦境里的感觉,即便是在童年,也很少有。父亲离世太早,妈妈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再婚的机会,在单位做着一份工,还在外头兼职。吴晨能感受到她的爱,但更多时候,他们谁也顾及不了谁。在家时,光是做饭洗衣,就已经让妈妈筋疲力竭。很多事情她来不及教导他,又或许她觉得不重要。譬如吴晨小学高年级时见到班上带牙套的女生,才知道存在矫牙这回事。回家后他拿着镜子,好奇地观察自己的牙齿,发现自己右边门牙边上那颗牙有些往里缩,不整齐。而他竟然前面十几年从未注意到。以此为开端,他逐渐被未知所填满,每天惴惴不安,连交作业时本子应当怎样摆放都要偷偷观察很久,才敢付诸于行。仿佛之前他从未交过作业,仿佛之前所做的所有都有异于人。
而他这样卑微的小心和谨慎从未得到报偿。
后来他才懂,有些人即使做着错事也能趾高气昂。一上一下,他只能将自己深埋在泥土里,往下,再往下。
他在梦里也很不安,却沉迷于这样的黑暗。但天总要亮,当头顶传来一丝拉扯时,他很不争气地咕哝了一声,依旧不肯睁眼。
“阿竟,他不肯醒,还他妈骂我。”
是聂哥。
痛觉随着身体的苏醒逐渐恢复,由浅至深,席卷而来。吴晨忍住呻吟,一睁开眼,便看见聂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坐在床边,一只手悬在半空没来得及拿开——他在扯自己的头发。
“我、我没骂你。”
嗓子哑得厉害,吴晨微微偏头,想要越过他找寻周竟。
“哥,你别闹他。”
周竟手中拿着一盒药膏走过来,聂哥起身给他让位置,眼却盯着吴晨:“24小时被阿竟不间断看护啊,我也只在小时候有过一次这种待遇。”
周竟换下了之前的衬衫,穿着一件纯黑色t恤。见到聂哥这样,他表情一敛:“那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聂哥似乎对于“小时候”那场经历心有余悸,绷紧了脸没有接话。周竟不管他,对吴晨说:“冷不冷?伤口要上药了。”
是有些冷。但吴晨还是摇头:“师兄……这伤,要养多久?”
“看你身体的底子了。”
“太麻烦——”
“不麻烦。”
其实指尖还有周竟手指的余温。吴晨赧然,更多是烦恼。他难道就要这样躺在床上让周竟照顾吗?吃饭,上洗手间,做什么都不方便。他在床头柜上看见了手机,伸手想要把它拿过来,却完完全全牵扯到伤口,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行了,”没等周竟开口,聂哥倒是先发制人,将手机拿起来扔到了床角,“你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一块完整的皮。再说这事赖我,谁他妈知道他能狗急跳墙。”
表情阴狠得像是要把连羽大卸八款。
他虽然这样说,吴晨却仍在思考该怎样拒绝。聂哥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道:“最多明天……后天吧,你就能自由活动。不要担心不能走路,我跟你把轮椅都准备好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望向卧室门外,但半天不见有人进来。他又不开心了,对着那边吼,小六,东西呢?六哥依然只有一把声音传进来:“自己推。”
于是聂哥气冲冲地离开,屋里又只剩下吴晨和周竟。
“很乖。”
四目相对时,周竟突然说。
“?”
“没什么。想去洗手间吗?”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把吴晨当前面对的最棘手的问题,说了出来。
当然不会让他手把手帮着如厕。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厕所,再锁上门,吴晨已经一头冷汗。六哥家的洗手间宽敞明亮,不知名的淡香从盥洗台上的香炉中飘散。
触觉,听觉,嗅觉。所有感官都在告诉吴晨,这里仍是陌生、未知、不确定的。虽然,周竟离他不过一门之隔而已。
望着镜子,他很久没有动作。
他忽而有些害怕这个面色惨白,却眼中带笑的自己。
第18章
六哥的家是座院子,一圈小屋,中央是一栋二层小楼。目前吴晨自然无法去顶楼欣赏那片绿莹莹的露台,但至少可以在院中一睹它的全貌。
时隔两天,他终于能够出来放风。照顾人的周竟固然辛苦,被照顾的吴晨却也不好过。穿衣,洗漱,要么需要周竟帮忙,要么疼得让他无法忍受。第二天夜里,他坐在洗手间里擦洗身体,手边的椅子上放着聂哥买来的花花绿绿的睡衣。洗脸时,手肘不小心将它们碰掉,他第一反应便是弯腰去捡。于是背后的伤口仿佛被浇了火油,劈劈啪啪炸起一片疼痛,他当场便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到后来也不仅仅因为疼而哭。而后他花了好长时间用热水给眼睛消肿,但推着轮椅出门时,还是被周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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