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
阿诚衔过这瓣橘子,眼睛却只盯着明楼,手指上湿润的触感来了又走,硬的是牙齿,软的是舌尖。
这是一种骄傲的挑逗。明楼在心里想。
阿诚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重逢后的明楼,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开始渐渐在这段感情里找到自己的驻地,这让他欣喜。这场不知所起,好似能从漫长人世的起点开始算起的感情,走过窄弄堂,走过十里洋场,走过法兰西,走过伏龙芝,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处。
我真累,可我又真高兴。
还有,橘子不怎么好吃。
鹤澜回来的时候,明诚正在睡觉。
明楼坐在旁边,任由明诚倚着他,悠闲自得的看一份车厢放置的报纸。桌子上好些的橘皮。
鹤澜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坐下,明楼收起了报纸,等待似的看着他。
“我从外面乘客那里听到了些事情。石门的游击队遭到了日本人的伏击,这几日撤到了平山一带。”
明楼叠报纸的手一顿。
阿诚早在鹤澜进门时就醒了,这时坐起来:
“几日前就撤了?可我们的情报是他们还在城周围活动,但平山和石门的距离做不到频繁来回。”
明楼把阿诚的大衣拿过来递给他,转而从口袋里掏出笔在报纸上几下画出石门的地形图:
“我事先研究过,石门这个地方,城外的山就像口袋,如果我们最开始的情报是对的,那么这个口袋的开口处就是游击队的必经之处,我们势必要去那里寻找他们。”
“可是,”阿诚点了点那个出口:“如果鹤澜刚才的消息才是真的,石门城外就不存在游击队。那等在这个地方的.......”
是守株待兔的日本人。
“不管哪个是真的,我们都不能走那个地方了。”鹤澜擦了擦头上的汗。
明楼没有应声。如果鹤澜刚刚听到的消息是假的呢?他们如果放弃去那里寻找游击队,处于对陌生地方的谨慎,肯定会找最稳妥的一条路,如果让明楼说,那就是自己翻过城外的坡山,走旱路到雁门去。
所以,周围几座山上也不安全。
几个人正冥思苦想,阿诚拿起桌上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喝水。自从那些天的折磨过后,阿诚对于喝水就有了些恐惧,这是心理问题,他自己也是明白的,但明白没有用,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喝水时候的紧张。
鹤澜也跟着紧张。
刚从北平出来那一阵,明诚甚至无法饮水。但人总不能活活渴死,是明诚自己硬逼着自己,每次喝水都是呛几次才喝进去一点。
从天津出来好了很多,但鹤澜已经形成了盯他喝水的习惯。
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了明楼,他似有所觉的抬头,和鹤澜一起看阿诚喝水。
半杯水,阿诚喝得缓慢而慎重。
黑暗的刑讯室,窒息的阿诚。
明楼猛地闭上眼睛。
阿诚放下杯子,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手就被明楼攥紧了。他带着疑问看过去,明楼只是摇摇头,手指摩挲着阿诚的指甲。
“我想到了,”明楼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条崭新的线:
“我们进渡口,找水把头走河运。”
阿诚抬了抬手,看抓着自己的明楼的手腕表:
“火车要到站了。”
鹤澜拿起自己的测绘箱,又紧了紧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探头看了看车窗外,回头低声道:
“有日本人查票。一个小队,东八,西十四。”
几个人都站起来,明楼重新戴上帽子,内衬翻起的一瞬,紧贴在内沿的寒光一闪。那寒光惊鸿一瞥,就被压进头发里,明楼率先去开车厢门,仿佛是为了让随时会来临的危险不那么叫人紧绷,转身轻笑道:
“但愿石门的临时停车站不会重蹈覆辙。”
鹤澜就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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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最后一分钟,赶上了。
第六十六章 吾心知之
火车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停在了石门的临时火车站。
临时站点设在城外的一片开阔田地旁,邻近可能还有个小村子,能看到零星几个瘦削的老乡挎着藤篮兜售几个山芋,北方的春天像徒有其名似的展示它的低温,阿诚一路看过去,农民赤裸而遍布冻疮的脚和日本兵的军靴一同踩在泥地里,带着一种孤立无援的寒酸。
石门下来的乘客不多,阿诚一行顿时变得分外引人注目。三个正值壮龄的男人,高大,挺拔,器宇不凡,怎么看都和凄凉的战时气氛不符合。
通行证和特别身份证明都是伪造好的,阿诚将它们递给日本人检查,自己装作漫不经心的转身去看明楼。他们并不一起下车,明楼有自己的身份。
出站口有两个闸口,明楼在另一处检查,目不斜视,甚至和站在旁边的日本翻译聊了几句闲话。在很多时候,阿诚都会为明楼的这份无所畏惧的镇定感到不可思议。
“先生,请您打开您的工具箱。”冷不丁的,负责检查的日本人说了句生硬的中文,目光精确的勾住了阿诚手中的小木箱。
“哦哦,”阿诚顺遂的点头,利落的掀开箱盖捧到日本人的面前,那里面是摆放整齐的各种测绘画图的工具。
日本人看了看那些铁质的工具和说不上来的零件,狐疑的目光扫在人脸上。年轻的工程师有双让人信服的圆眼睛,温煦又坦荡地为它的主人辩驳。日本人伸出手拨了拨那些东西,并无什么发现,一挥手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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