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君休戚
阿诚取了两份文件和一个公章,把昨天明楼放在楼上书房的毯子抱下来堆在沙发上,又从兜里掏出从日军医院特批买下的西药,在纸上写好该吃的分量,哪样饭前哪样饭后,细致入微。明楼坐在沙发上,眼神跟着阿诚忙碌的身影打转,他一向步履如风,这样看去,大衣仿若在屋中飞扬起来了。
明楼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眼晕,又感到好笑:
“你还去不去上班了?”
阿诚不理他的打趣,拿起东西走人,临走还检查了锁药的柜子。
他两步就迈到了门口,又猛地一个回身站住了。明楼忙正襟危坐,表情真挚的朝着阿诚:
“请说。”
阿诚严峻的脸色终是绷不住了,露出些笑意“警告”道:
“休想背着我吃那个药。”
明楼抿着嘴郑重的点头:
“遵命。”
阿诚出了门,明楼拿笑眼注视着那挺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转而低头细阅留在桌上的药单子,拣出对应的药,又加了两片阿司匹林,合着阿诚刚倒的温水吃了。
状况很糟糕,两人心中都明白。在周佛海那里,他们中至少有一个人暴露了,而北平的任务迫在眉睫。阿诚接到破坏和平演讲会的任务,其实只是为明楼的暗杀做幌子,这一点两个人心照不宣。在这危机局势的重压下,阿诚反而会说些轻松话,他一直是这样。仿佛他们不过是相熟玩闹的寻常兄弟,享寻常快乐。
他做不来百转千回的绕指柔,明楼也不需要。他更像是一把琴弓,在明楼紧绷的弦上抚慰出令人安稳的乐曲来。明楼一想到和这样的阿诚并肩走在不见底的幽深里,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怕,可又无所畏惧。
我们是彼此光明的坦途。
阿诚这里的电台自从得知二顺的身份后就一直静默,明楼又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楼上的书房了。阿诚的电台就在书柜下面的地板暗格里,平日里阿诚出门只锁起卧室,书房反而是大开的,两个月来,阿诚在这房间各处布置下的记号只被人为破坏过一次,看痕迹,来人一无所获。
而现在明楼启用了电台。
他要给渡鸦发报。
这次关于寺内的任务,是由明楼亲自拟定的行动规程。接到军统下达的劳燕计划后,他就准备借着来北平参加联建华北华中经济控制圈会议的机会脱离周佛海的掌控,扩大汪王二人的间隙,正巧的是组织上也同时发来密电,要求明楼在来平时期和北平地下行动组联合行动,以自己的身份为掩护刺杀寺内,且担任这次行动的领导者。
离开上海前,他与北平中共特科下属特勤行动组的组长渡鸦取得了联络,交代了行动大纲。
然而这是一次真实的伪消息。
他们确实会在北平刺杀寺内,但是任务是注定要失败的。明楼要用这次行动逼迫寺内提前离开北平,在他自以为逃过一劫而放松警惕的时候,由另一组于他开赴东亚的半路截杀。
这样一来,电文被日方缴获与否,都无法影响这个计划。
可一个巨大的变故突如其来。
渡鸦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思维灵活且理智。同明楼一样,他对掌握一个事态所有的变故有着近乎教条的执着,所以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向明楼提交了任务的另一个方案。
放弃所有为混淆视听所做的掩护,直截了当的在和平演讲上解决寺内。
寺内寿一回国赋闲这么久,军方突然启用他,根本不是像对外宣称的那样简单,他不去东亚,他要作为太平洋战场的“开拓者”,乘飞机直抵战场。
他的目的地是关岛。
那么在北平露面只是寺内为了误导他们而故作的一场戏,这样一来,他们布置在去马来西亚必经之路上的暗杀小组将会扑空。可马来现在正是战火纷飞,要重新联系上小组也非常困难。
确实没有比渡鸦提出的方案更可行的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是渡鸦忽略掉的,那就是日方很可能已经监听到了关于这次暗杀的密电,毕竟最开始为了刺杀失败的效果逼真,电文的破译难度被他们刻意降低了。
明楼启用了这样一个危险的电台,就是要把这个任务后续的那部分再次透露给日本人,让他们知道,这是一次无效的刺杀,真正的暗杀小组因为误导埋伏在马来。
可这样他也处在了随时会暴露的危机里。
这正是明楼想要看到的。
上海叛变的军统人士到底向周佛海透露了什么?上海特高课为什么没有立刻把这个重要情报传达给北平,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没有掌握明确的目标?
因此他们只派出了跟踪者。
现在这个跟踪者被阿诚杀了。
明楼刚刚没有点破,但他知道阿诚的心思。暗中跟踪监视的人不可能只有这一个,阿诚蛮可以按兵不动,但他杀了这个人。
阿诚的能力明楼很清楚,他一定也想到了周佛海对于这个伪装者到底是谁还举棋不定,所以他这样做了。
他想把周佛海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以保全明楼。
可一旦阿诚确定了身份,明楼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事情明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阿诚到底想要怎么做,明楼心中有个模糊的预感,可他要想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抓不住那一点思绪的断章。
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一旦这个电台被确认下来,这个屋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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