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解韩莳身上的棉被,一面解,一面问道:“行之,你觉得如何?可有甚么不舒服的么?”
韩莳气闷地摇首道:“我无事。我现下身在何处?”
颜珣答道:“此处乃是我府邸之下的暗室。”
“我方才一睁眼,便瞧见了一面容不善的黑衣人,还以为自己被绑票了。”韩莳叹息道,“却原来他竟是你府中之人么?”
颜珣费力地将韩莳身上的棉被全数解开,又将棉被在只着了xiè_yī亵裤的韩莳身上掖好了,才笑道:“行之,你是想逃跑才被绑在床上的罢?”
一旁的萧月白将烛台在桌案上放了,才施施然地行至韩莳床榻前,问道:“韩莳,你现下既神志清醒,你可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何事?”
韩莳活动了下略有发麻的手脚,他尚且清醒不久,声音稍稍有些沙哑:“我从阿珣的府中出来,转到一小巷——就是那砚台巷,不小心撞了一大汉,那大汉酒气冲天,不由分说,便捅了我两刀。”
韩莳说罢,手指下意识地摸索到身上的伤处,轻轻一触,便疼得几近要泌出热汗来。
大汉?莫非当真是那王铁匠不成?
萧月白再问:“你可是得罪了甚么人?”
“我全然不知我得罪了甚么人,但我却……”韩莳沉吟片刻,“我十二月二十八那日在一客栈打尖,用罢晚膳,方要进房歇息,却无意中听得旁的一房间有俩人在商量如何屯粮。”
“屯粮?”萧月白心知恐怕韩莳遇刺的关节便在于此,连声问道,“是何人欲要屯粮,要屯的是何处的粮?屯粮又是意欲何为?”
韩莳思索良久,肃然答道:“若是我听得不差,欲要屯粮之人乃是赵家的家主赵曦,要屯的乃是京城的粮,至于意欲何为,我却不知,想来赵家定然有所图谋。”
韩莳听得了这般紧要之事,怪不得会遇刺,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万幸了。赵家欲要屯粮,只怕是意图不轨,屯粮一则可哄抬粮价,扰乱民生,倘若京城的粮食尽数收入了赵家囊中,赵家屯而不放,极有可能会引发暴/乱;二则可完备军需,以图谋朝篡位。
只是不知这屯粮之事,赵家已谋划多久了,许地方上的粮食已然落入了赵家之手,得尽快彻查一番才是。
萧月白思忖间,却又听得韩莳道:“我听得此事,直觉不妥,即刻退了房,紧赶慢赶地回了京城,本打算先见阿珣一面,再将此事禀报家父……”
闻言,颜珣颇为歉然地望住了韩莳,又握住了韩莳的一只手道:“行之,我初一那日不该将你赶出去,全数是我的过错,害得你……”
颜珣稍稍有些哽咽,双目水汽蒸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韩莳见状,心脏不禁生疼,他反握住颜珣的手,轻轻摩挲着,甚为满足地感受着掌下细腻的皮肉,温柔至极地道:“阿珣,这决计不是你的过错,赵家怕是早已盯上我了,纵然我不曾去见你,不曾被你赶出去,他们也定会寻到下手的时机。”
颜珣的手被韩莳摩挲着,他却不知为何忽而觉得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吐息滞塞,整个人几乎要从韩莳床榻边缘蹦跳起来,他手上每一寸与韩莳相贴的肌肤更是急欲逃离,他怕伤了韩莳的心,忍了又忍,终是本能地用力将手从韩莳的手中抽了出来,又本能地去握了萧月白的手。
萧月白自是不愿颜珣与韩莳有肢体接触,但颜珣自小与韩莳亲厚,他不好阻止,便随颜珣去了,未料想,颜珣竟利落地将手抽了出来,又来握他的手。
这不大的暗室仅凭两支蜡烛照明,大半陷于昏暗之中,萧月白一双桃花眼霎时流光溢彩,好似能将昏暗驱散干净。
颜珣一触到萧月白的肌肤,浑身下上的不自在便全数退去了,直觉得甚是适意,他仰起首来,凝望着萧月白,不由被那一双桃花眼勾住了,倘若不是有韩莳在场,他定要扑到萧月白怀中撒娇,使得萧月白与他唇舌交缠。
“阿珣。”韩莳将颜珣的手握得甚紧,他先觉着手掌一疼,才顿觉掌中空虚不已,他怔怔地轻唤了一声,视线扫过颜珣缠在萧月白指间的手,心下黯然,病后初愈的面色登时愈加颓唐、苍白。
恰是这时,外头有了动静,片刻后,陆子昭带着一大夫进了暗室来。
大夫眼上蒙了黑色纱布,陆子昭将这纱布解了之后,便去了暗室外头等候。
白须白眉的大夫探了探韩莳的脉,道:“这位公子的脉象尚且有些虚弱,须得静养几日,但已无大碍了。”
颜珣虽是满心欢悦,面上仍是一副喜怒难辨的模样,淡淡地道:“多谢大夫。”
其后,萧月白命陆子昭将丰厚的诊金付与大夫,再将大夫好生送回去,这不大的暗室便只余下萧月白、颜珣以及韩莳三人。
颜珣忽地想起一事,笑吟吟地问道:“行之,今日是上元灯节,你要吃汤圆么?”
“上元灯节?却原来我已昏迷了近半月了么?”韩莳喃喃着,又仰起首来,胆怯地问道,“阿珣,你要同我一道吃汤圆么?”
颜珣为难地道:“我适才已经与先生一道吃过汤圆了。”
韩莳摆摆手,拒绝道:“那我一人吃汤圆有甚么意思,便不吃了罢。”
萧月白抬手揉了揉颜珣的额发,柔声道:“汤圆乃是糯米所制,糯米不易消化,韩莳昏睡已久,方才醒来,肠胃虚弱,还是吃些流食为好,阿珣,你且让厨娘去煮碗粥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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