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玦看过信后说了什么?”楚靖敏锐地问道。
张丽娘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二郎君什么都没说,他看上去似乎很生气……”
即便这些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来,那日的情景依旧异常清晰。
苏玦当时听说是苏琼的信,似乎并不大相信,当着她的面便打开了。后来,似乎是认出苏琼的笔迹,他才稍稍重视了些,坐到椅子上读了起来。
谁知道,信还没有读完,他的脸上便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捏着信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他涨红了脸,将信塞到袖中,丢下一句“一派胡言”,便骑上马匆匆走了。
张丽娘当时很担心,担心自己从此之后便无依无靠,担心自己的孩子无法平安长大。
好在,让她庆幸的是,即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苏玦都没有出现,他还是派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们母子。
就这样过了四五年的时间。
谁知道,后来苏玦也出了事——勾栏院中的一场大火,把这位fēng_liú肆意的苏二公子烧成了一块黑炭,倘若不是随身的佩饰,甚至无法识别他的身份。
苏玦死后,照顾张丽娘母子的人便换成了唐悠然。
唐悠然声称自己是苏琼的朋友,手中也确实有苏琼留下的信物。
他将母子二人从别庄接出,送到了万岁山上的尼姑庵中,每月会亲自送来衣食米面,并会耐心地同小黑玩上一整天,直到现在。
楚靖沉吟片刻,不由问道:“苏玦和唐悠然,这两个人有没有同时来过?”
张丽娘摇了摇头。
楚靖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只得暂时放过。
“小虎是何时被送走的?”
张丽娘面上闪过一丝挣扎,过了半晌,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苏小虎是将满百天的时候生的病,在此之前苏玦几乎没有见过他,因此,张丽娘才敢随便捡来一个婴儿代替真正的苏家血脉。
她死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从林子里捡来的“野孩子”,在周岁那年的月圆之夜突然变成了一只皮毛黑亮的小幼犬!
六年来,她一边害怕着小黑,一边又不得不依赖他获取苏玦和唐悠然的照顾,偶尔还会梦到那个被她放弃的孩子。
内心的恐惧、怨恨、煎熬时刻折磨着她,让她的性格愈加喜怒无常,动辙对小黑连打带骂,还威胁他不许告诉唐悠然。
楚靖皱了皱眉,冷声打断,“不必说了。”
张丽娘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地问:“奴婢、奴婢何时能见到麒儿?”
楚靖冷笑一声,“你不怕了?”
张丽娘颤了颤,面上现出明显的挣扎,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恳求道:“奴婢想见见麒儿……请郡王殿下应允。”
楚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叫得再亲那也是我儿子!
到底记着苏篱的嘱咐,楚靖没有一口回绝,“回头本王问问小虎,倘若他想见你,那就再说。”
说完,便再也待不下去,起身欲走。
张丽娘一时慌了神,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似的,急声说道:“奴婢知道一个人!兴许对殿下有用!”
楚靖驻足,挑眉,“谁?”
张丽娘仰头望着他,战战兢兢地说出一个人名。
楚靖眉心一皱,缓缓说道:“据本王所知,早在十六年前,她便与苏夫人一同死在了游船之上。”
张丽娘摇摇头,急切道:“她没死,奴婢亲眼看到过她——前年中秋,官家祭山,她同一众命妇走在太后娘娘的凤驾之后,奴婢不会认错!”
楚靖挑了挑眉,“你为何如此肯定?”
张丽娘伏到地上,半晌,才低声哭道:“她是奴婢的教养姑姑,奴婢跟在她身边整整十年……”
楚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袖而去。
***
楚靖被迫听了一耳朵糟心事,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暴躁。
墨竹等人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惹到他。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了百花巷。
楚靖闭了闭眼,刻意压下胸口那股烦躁的情绪,这才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
清新的桂花香气盈入鼻间,树下,苏篱正在画画,三个小萝卜头你挨我挤地围在桌旁,一个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潘玉闲适地倚在枝杈间,指间随意拨弄着琴弦,轻薄的袍角垂落而下。
乌羽停在不远处,眯着眼睛,听得入神。
花架上,小花灵们肩膀碰着肩膀坐成一排,乖乖地伸出小手。
连华一袭青衫,手持湿热的帕子,嘴角含着恬淡的笑意,正耐心地给小家伙们擦着小手。
素白的宣纸上,斜生的花枝刚刚成形,苏篱换了一支笔,笔尖轻点,一朵红艳的梅花跃然纸上。
小黑歪着脑袋,不知想到什么,欣喜地眨了眨眼。
黑黑的小手悄悄变换了形状,毛乎乎的小爪子往红色的颜料上快速一醮,咻地一下拍过去,鲜艳的小花便挂在了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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