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除此之外,这是个普通的早晨。厨房里没有人,也没有新鲜面包,因为厨师回家去了。我吃了一点昨晚剩下的冷肉,像往常一样去了日光室,但那里实在太冷了,于是我上楼到书房去了。西侧楼梯平常就很阴森,大冬天早上就显得更可怕了,我总觉得自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于是一路狂奔,到了书房的壁炉前才停下。”
“我原本的计划是看书,我差不多把《茵梦湖》读完了,现在看来这本小说未免有点不祥,‘我曾经了解那朵睡莲,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像个事先编排好的悲伤预言——我能看出来你不相信这种故作神秘的疯话,里弗斯先生,我年轻时也不相信。总而言之,我没有找到我的书,却找到了亚历克斯的笔记本,压在法文课本下面。”
“我明白我应该把笔记本留在原处,假装没有发现,但我很好奇,而且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住在里面一样,这给了我一点不该有的勇气。我把笔记本抽出来,翻开。”
“亚历克斯的字总是很整齐,比我的有条理多了,小写都拖得很长,如果写得很匆忙,就像一团细铁丝,我从来都看不懂他偶尔留在床头柜上的潦草便笺,每次我抱怨的时候,他就会说‘哈利,下次我就写在你脸上’。”普鲁登斯轻轻摇头,对着窗户微笑,眼睛周围的细纹变得更明显了,“我跑题了,是吗?是的。亚历克斯在那个小笔记本里写了一个故事,我想这是他的第一篇作品,至少是认真写下来的第一篇。他描述了一座建在荒野里的房子,周围栽着玫瑰和橡树。里面住着姓梅韦德的一家人,他们每天侍弄玫瑰,培育新的品种,一切都很好,除了一件怪事。”
“一个暴风雨天,起居室的窗户被吹开了,雨水浸湿了地毯,梅韦德先生清理地毯的时候发现了几根灰色的羽毛,‘也许是避雨的鸟儿’,他想,并没有多加注意。然而几天之后,房子里开始出现怪声,听起来像是有某种带爪子的动物在木地板上奔跑。这声音刚开始只是在下雨天出现,到后来不管什么天气都会出现,有一次梅韦德家的女儿甚至还见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全家人把房子搜索了一遍,最小的角落也没有放过,但一无所获。爪子在地上刮擦的怪声一旦入夜就会出现,有人拿着烛台跑到楼上查看的时候就消失无踪。渐渐地,没有人敢谈论这只从未露面的怪物,更没有人能抓住它,但是它成为了所有人的阴影。”
“有一天早上,梅韦德家的大儿子消失了。没有预兆,没有痕迹。”
“我看得太过入迷,根本没有听见亚历克斯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从我手里抢走笔记本,用力推了我一下,我差点摔到地上。他紧紧抓着笔记本,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大步走到壁炉旁边,把笔记本扔进火里。”
“梅韦德一家和有爪子的怪物永远地消失了。”
“他走了,自那天之后不再和我说话,即使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假装没看见我。他不再到我的房间去,也不在日光室出现。有时候我会看见他带着墨丘利在花园里散步,他从来没有抬起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到我在看他。”
普鲁登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背。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下起了雨夹雪,1940年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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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月。
海雾频发,犹如雪崩,大团大团地砸在海岸上,翻滚着,吞没了结霜的灰棕色田野。从窗户往外看,仿佛除了大宅之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连鸟叫声也听不到。日光室太冷,不能久留;厨房成了最理想的避难所,温暖,昏暗,食物近在咫尺。亚历克斯不理睬他之后,哈利恢复了一开始的游离状态,在房间和房间之间游荡,独自在壁炉旁边靠书本消磨时间。邮局的卡尔斯顿小姐现在每两周才来一次,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信件和电报,只是过来聊天。从她那里,哈利听说超过一半从伦敦来避难的孩子已经在圣诞前后被父母接回去了。这个消息令他充满期待,甚至偷偷去问卡尔斯顿小姐,能不能发一封电报到伦敦,后者面有难色,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答应了。哈利每天都侧耳留意门铃,希望母亲马上出现,带他回家;然而时间一周接一周地过去,希望的气球逐渐缩小,最后完全萎蔫下去了。
男孩仍然在书房里一起上课,哈利在亚历克斯的桌子上留各种小纸条,试图道歉,问他关于一些鸡毛蒜皮事的意见,画小张的涂鸦,询问某个法文单词的正确上下文,再次道歉,乃至直截了当地问亚历克斯要怎样才愿意理睬他,从来没有任何回应。亚历克斯的态度逐渐从视而不见转换成一种冷冰冰的礼貌。哈利原本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这比视而不见更糟糕,亚历克斯对他说的话仅限于“早上好”和“请把铅笔递给我”,仿佛哈利是一个必须保持距离的陌生人。这让哈利感到沮丧,这种沮丧随后又变成了恼火。男孩们开启了一场新的比赛,看谁能表现得更冷漠、更讽刺,两只虚张声势的幼犬,互相亮出小小的尖牙。男爵看起来没有留意到孩子们之间的不妥,就算留意到了,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这么质问的是玛莎,在一个下着雨夹雪的早晨。她戴着眼镜在织一件注定又没有主人的毛衣;哈利像往常一样紧挨着厨房的大壁炉,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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