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妲缓缓点头。
“做甚么?”
“认罪。”
苏先生面露疑惑,“新鲜,认何罪?”
嬴妲垂下眼睑,心中一阵刺痛,如一根钢钉锲入扎出一片血来,疼得无法可想。
“毒害……西绥世子之罪。”
“原来那个给他用毒的‘杀千刀的贼人’,是你。”苏先生将嘴角上一撇fēng_liú别致的小胡须捋了捋,嬴妲认了罪,如待宰羔羊驯服地缩着双臂跪坐着,苏先生瞥过眼去,笑了一声,“自作自受,他怨不得你。”
这笑声也很是冷淡。
他沉声道:“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嬴妲张皇地抬起头,“先生……”
她茫然地望着苏先生宽厚的显得尤为仁慈的背影,软喉颤抖,不知所措。
苏先生浑身激灵,被她的软语惊得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托着下巴摇手里的软鞭,继续赶车,倒没有停下来之意。
“既要害他,何必再去西绥认罪?萧侯与夫人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你要害他,萧侯焉能容你?”
嬴妲惭愧不已,“不容也好。”
“怎么,你还想一头撞死在萧家大堂上?”
苏先生口吻更冷了。
嬴妲跽坐而起,朝苏先生长揖叩首,“我害他性命,以命抵命,天理昭然。侯爷要取我之命,我亦,心甘情愿。”
苏先生手里摇的草鞭收了起来,牛儿走得愈发慢慢吞吞,平稳雍容,苏先生眉略微蹙了蹙,道,“还不到要命的地步。”
嬴妲猛然抬起头来,双瞳之间满是水光,又迸出惊异和狂喜的光采,“他……他……”
不知为何,来的路上她一直有种预感,萧弋舟不会轻易殒身,更不会死在小人算计手中,苏先生虽未明言,可嬴妲忽然确信了,他从怀中掏出一纸密信来,递与嬴妲,她将揉得皱皱巴巴的信纸展开,上有几行密密麻麻的西绥密文,嬴妲认识西绥文,才能看出来。
里头说萧弋舟为杀千刀的奸人贼子毒害,如今虽已脱离险境,但身体之中剧毒未除,又遭毒火燎伤双目,如今不能视物,正在回西绥途中,勉力以灵药抑制毒发,请苏先生火速前去相救。
“他的眼睛……”
“目前来说,瞎了。”苏先生不动声色地一刀插进嬴妲心窝,抽走了嬴妲手中的密信,撕成了碎片,走一截路,撒一片下来,留了几片藏在板车草料底下。
“那先生,”嬴妲急切起来,“我们快进城,我用金钗去换一匹马,咱们骑马去西绥!”
她两颊赤红,又急又乱,殊不知她一路骑马赶来,鬓发蓬乱,唯一的金钗早也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嬴妲双掌在发间摸着,耷拉着松散的发髻,唯独一条不值钱的银绸发带而已,她红着眼睛,无力地瘫坐下来。
苏先生以肘抵膝,托腮沉吟道:“这事急不得,战乱之世,骑马过于招摇,这一路上不甚安全,还是别引人注目为好,我与淮阳小将有些交情,驱车到淮阳,让他置备粮草马匹护送。至于赶路,萧弋舟现在半死不活的,一天走不了几里路,咱们就算驾牛车慢些,也无妨,未必会比他晚到。”
苏先生说起萧弋舟“半死不活”仍是我自宠辱不惊的口吻,半分忧急之色都没浮上眉眼,悠然自得放牛南山之态,信手还在嬴妲肩头按了按。
“肾足少阴之脉,起于小趾之下,邪走足心,出于然谷之下……”
“肝开窍于目,毒伤五脏,他的眼睛未必尽是毒火燎伤的。”
嬴妲肃容听着,专注静谧。
苏先生说道:“我有一套针法要传你,如你有心救萧弋舟。”
嬴妲学厨炸了灶台,她不敢托大说自己定能学得会,何况即便能学会,她来施针总不如苏先生熟练稳妥。
但苏先生目光如炬,一眼便能洞悉她的想法了,又道:“这套针法是我族中不传之秘,我教你,一是我膝下无子,你乃故交后人,故而愿意倾囊相授,二是我不能久住西绥,那小子年年都有重灾大难要烦我,实在讨厌。”
“你们俩关起房门浓情蜜意,疗效比我一个糟老头子日日跟他揪着耳朵灌废物好多了。”
嬴妲慢慢地若有所思地颔首,听了苏先生数度说起故交、世交,忍不住疑惑道:“先生,您莫非是骠骑苏将军后人?”
苏先生捋须侧目,“女娃就是眼皮浅,多少年祖宗功劳簿里记着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了,记着做甚么。”
牛车在官道上缓慢行驶,近淮阳大道上,遇上官海潮的直系亲信来拿人,他们要捉拿的是狡兔三窟的夜琅,官海潮心细,让人一路搜到北境来了,幸而此处百姓众多,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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