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立着,神色尚未恢复过来,南面长廊走来一翠绿衫子,做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见了江弈翰,先是停住脚步,再小心翼翼打量几眼,最后细声细气道:“这位大侠,我迷了路,你可知武林盟的南湘院在哪一处?我家夫人等着我买糕点回去,若是冷了就不好了。”
江弈翰少时常住在武林盟,早就将武林盟这些院子摸了个通透,此刻见这小丫鬟急了满头的汗,知她确实着急,便将之前一肚子的五味杂陈全数先收敛了,端正了神色,回那丫鬟的话。
“南湘院在东头,有竹林的那一处后头就是,若实在寻不到,我带你去便是。”
小丫鬟忙不迭地点头,原本苦巴巴的一张脸也变做盈盈笑脸,江弈翰觉出一丝奇怪来,却没能匀出心力去多想。
他还在想方才那一摊乱糟糟,谁对谁错、又是谁蛮不讲理。
想来想去都觉得是段天辰有问题,不尊重他,还强词夺理。
至于这不尊重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江大侠没底。
又或者是早就有了底,故意没去多想,更不好意思往深了想。
沙沙的竹叶摩挲声愈清晰,映入眼帘之处,幽绿浓重,朱红院子掩在层层苍翠之后,至那朱红院子还有几十来步的距离,江弈翰已顿住步子,转头朝那丫鬟道:“你进去罢,莫要迟了,捱了主人家的骂。”
那丫鬟一怔,张口欲言,却听院里传来一句:“我便这般不通人情?”
忙将话咽了,小丫鬟朝院里头走出来的妇人笑一笑,又朝着江弈翰狡黠一笑,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挽住那妇人的手臂嘻嘻哈哈地嚷:“我可什么都没说,是江大侠自己误会啦!”话毕,偷偷瞧一眼江弈翰,又把头扭回去,压低了声儿:“不过夫人,江大侠可真是好骗,我说我迷了路他便信了,刚好省得我费心思。”
那妇人正色轻斥:“没规矩!江大侠为人良善,这才受了你这小丫头的骗,怎可这般胡说八道!”
江弈翰耳力向来不错,这边一通‘秘密交谈’自然是被他全数听了进去,却不知该做个什么反应。
这妇人他也是识得的。
孟飞燕孟三娘,三十年前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只是之后嫁为人妇,常年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便再鲜有有关她的传闻。
不过若要说有,也是有的,只不过这称呼不再是那如雷贯耳的‘梁上飞燕’孟三娘,而是个正正经经的名头,余杭段家的段夫人。
段大少爷的母亲。
江弈翰未开口,也猜测不出段夫人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规规矩矩立在原处。
没多久,段夫人撵走那小丫鬟,先是细细端详一番江弈翰,继而叹口气,满含歉然。
“是我管教无方,让我那顽劣孩子惹得江大侠生了气。”
竟是来道歉的?
江弈翰一愣,忙要开口说话,段夫人摆摆手,继续道:“我向来不听那些客气话,我自己的孩儿我自己清楚,江大侠生没生气我之前在那大堂之下也瞧得清楚,是那小畜生做得不好。”
江弈翰赧然,有些应付不过来这段夫人。
段家的人,都是这般直来直去?
此地偏僻,少有人经过,风儿不大不小,吹得竹林沙沙响动,脑内寻思一番,江弈翰斟酌道:“他…许是一片好意,不想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话说完,自己先愣住,眼瞳漆黑,垂首盯着鞋面看。
风儿猛地吹得大了些,吹到身上一片凉飕飕,他才惊觉自己方才热出了一身汗,一直到现在,耳朵根都烫得吓人。
段夫人未曾发现异样,反而讶异道:“你果真这般想?”
他却不说话了。
八、
段夫人摘了片竹叶捏在手里摩挲,叹口气继续道:“他自小就与旁的孩子不一样,说话做事的脾性有时候连我这个娘亲都摸不透,爱恨喜恶难能辨,但阿辰他确实对江大侠你无半分折辱之意。”
江弈翰当然清楚。只是清楚归清楚,愿不愿意去想通透又是另外一回事。
段夫人自是不懂他二人的纠葛,自顾自继续把段大侠的事儿抖了个全数。
“我本也同他那糊涂爹爹一样,以为他同你不对付,后来偶然瞧见他在房里描摹江大侠你的字画…哎呀呀!你不知,他从来都不喜这些,先前我逼着他写字看书都不从,摆在架子上的书也尽是些功法心经,实在无趣至极,我还是满意江大侠你,文武双全好涵养,江夫人实在好福气。”
片刻窘迫,听了那些话,江弈翰更不知该将眼神往哪儿放,心里砰咚砰咚跳得欢,却不知是因着哪一句,或是哪一个人。
抖落抖落袖子,终是垂目客气应一声:“伯母抬举。”
段夫人笑着摆摆手:“哪里是抬举,江大侠的笔墨丹青是一流,我如今闲着在家,同那些夫人小姐会面,时常听人夸你年纪轻轻名扬天下,舞剑弄墨样样精,不像那我家那小兔崽子,惯会替我们添麻烦,你是不晓得,他自小就让我们头疼得很,还有一回同我们置气,差点把小命都给送喽!”
江弈翰微敛了神色。
“我倒未曾听说。”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十四那年被他爹打了一顿,一气之下爬上了隔壁商贩向西处运送布匹的马车,离家出走啦!我们好几日未见他,还以为他又跑去什么地方游手好闲,哪里料到他竟到了那蛮荒之地。”
段夫人突然顿住,继而缓缓道:“后来还是问了人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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