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虽不情愿,但奈何力气小争不过他们,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人带走。
“你爹死了,你哭都不哭一声,真是没良心!”
那孩子突然扒住推车不让他走,“我爹没死,你别拉走他。”
推车的人将他无情的推开,并且骂道:“闪一边去!一出生就没了娘,如今你爹也叫你给克死了,把我们整个村弄成这样你还想怎么着?”
那孩子扒着车不肯松手,那人懒得管他便只顾往前推车,那孩子就那么挂在车侧面,任凭地面磨破了他的腿脚,手上本就没什么劲,终于坚持不住,一松手便掉了下来。推车的人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停下过一步,只看着那孩子说了句,“灾星,不自量力。”
画面突转,还是那孩子,好像比之前长大了些,只是生的瘦弱也看不出几岁。这一次他正和一个跟比他个头稍微高一些的孩子打架,为了半块干粮。
两人正在厮打时,那高个子孩子的母亲赶了过来,将两人拉开,顺带还狠狠踹了跟他家孩子打架的那孩子一脚。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这小丧门星,还反了你了?!”
“是他先来抢我的东西。”那孩子争辩道。
那女人转头对自己的孩子质问道:“你抢他东西了?”
那孩子有些畏畏缩缩的将自己手里的半个干粮拿出来,那女人却一巴掌将它拍到了地上,对着自己的孩子呵斥道:“你抢他的东西做什么?他一个克死爹娘的灾星,你不嫌晦气啊!走!”
说着便把他家孩子带走了。
那孩童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去将那地上的半块干粮捡起来,拍了拍表面沾上的尘土,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万枯看见那孩子嘴里咬着干粮,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画面又一转,那孩子又大了些,脸上面无表情的呆坐在角落,浑身都是伤,有的伤口甚至还在向外渗着血,那孩子却始终没有表情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突然从别处涌来了几个人,手里拿着些家伙,气势汹汹地朝那孩子走过去。虽说他已经长大了些但是这么多人,他完全不是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几个成年男人捆住了上半身,那几个人将那孩子拉扯着,推搡着带至河边。
万枯跟了过去,他见一个人拿出一团东西将他的嘴堵住,另外几个人按住他又将他的褪帮助,那孩子手脚动不得,话也说不出,便只能用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这群人活活撕碎一般。
“看什么看!”
“别跟他废话。”说完,这人便一脚将那孩子踢入了河中,很快便沉了下去。
看到这里万枯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仿佛感觉到了那孩子在河水里那种快要窒息的难过,那种濒临死亡的无助,河水进入鼻腔还有身上的伤口被河水浸泡时的疼痛,他感同身受。
因为他认得那孩子,那是他自己,万枯。
他记得,这里是桃园,也是他出生的地方,只因为他出生那天是月食,生下来他娘便因失血过多而过世了。后来便有人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说这孩子不祥。
他爹因此对他一直是冷冰冰,没有真正有哪一天让他感受过父爱,但是万枯习惯了便没觉得多难过,他认为天下父子本就如此。
也不知是那些人嘴毒,还是万枯不幸,从他出生开始,桃园便没有在安宁过,旱涝不断,天灾不断,后来又来了一场瘟疫,全村的人都感染了,单单只有年幼的万枯没有染上任何疫症。于是大家都开始将这些灾难的原因推向这个孩子。后来他爹也在他幼时因为瘟疫撒手人寰,如此一来,灾星这个名字算是正式落在了他的头上。
桃园虽说是个村子,却比一般的村庄要大上几倍,人也多。从前并没有桃园这个地方,是周边很多小村庄合并在一起,在经历了几代人之后便有了后来的桃园。
这场瘟疫来得突然,这种病不发作时如常人一样,发作起来便让人痛苦不堪,生不如死。染上这种病的人不会立刻死去,更像是一种慢性病,病魔一点一点将人的身体掏空,最终虚弱不堪瘦骨嶙峋的死去。如果身体底子好的人会相对多活些年。
几年间也来来去去过很多大夫,却都对这病束手无策,最后坚持不下去离开了,放弃了。后来便没有大夫愿意再来,他们仿佛被世间所抛弃,任其自生自灭。成了世间无人再愿意踏足之地,好似世间的一块丑陋的疤。说得不好听一点,甚至连一条野狗都不愿意往他们这里来。
桃园里的人如今唯一的目标就是活着,每天要做的事便是拜神求佛,渴望神仙拯救他们于水火。
我们都以为人类在没有了金钱与地位,阶级与利益之时便会展现出最纯粹的一面,但那恰恰也是人类最丑陋的一面。
他们将一切过错推向万枯,认为一切都是由他这个灾星而起,只要他消失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于是他们便将这些痛苦,这些不甘都加注在万枯身上,万枯便是他们发泄这些痛苦,不甘,和他们面对命运的摧残却束手无措,无能为力时愤怒的出口。
可是,他何其无辜!
年幼的万枯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那些人对他的指责,谩骂,殴打与欺辱,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命运为何如此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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