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像是瞻仰九霄鸾凤,倒像是在看刚能化人的妖,好不容易藏好耳朵,又会露出尾巴,无论如何变幻,总会有变化不全的地方。
总会有一丝破绽,能叫人知道眼前这尊清冷美人,手一碰就怒,话一撩就骂,脚还踏着凡尘,还未炼就铁石心肠。
飞光被他一瞬不瞬地看了这般久,忍不住微微侧过脸去,气道:“你记得多少迷阵里的事?”
喻炎听得笑意一窒,似乎十分懵懂错愕,按了按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皮,而后冲飞光眨了眨眼。
飞光看他反应,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半天才仓促道:“是我……我替你绾的头发。你耽搁了这么久,还要与其他修士汇合,时辰有些吃紧。”
喻炎愣了片刻,手指自后脑往上摸去,最后才停在自己道髻上,只舍得轻轻碰了一碰。
飞光慌忙打断他,高声点醒道:“喻炎,你还不快去四周看看,寻一寻宝?这般懒散,小心日后境界跌落,惹人笑话!”
喻炎被他说得又是一愣,旋而笑出声来:“什么境界跌落,你是担心我经脉淤了寒气?飞光,世上多少人修道,万人之中才有一人筑基,万万人之中才有一人结丹。我可是万中选一,境界哪能说跌落就跌落了,最多是不能再进一步——”
飞光看他笑得眉眼弯弯,朗声说出这一番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着脸看着喻炎。那目光肃穆而凉薄,就是柔软了些,像蝉翼柳叶,无关痛痒地割着喻炎肌肤。
喻炎被飞光瞪了一阵,只讪讪摸了摸脸,并不十分害怕,极小声地笑道:“为什么生气?你想我再进一步,将来结个金丹?”
他说到此处,笑容更盛,乐不可支道:“我筑基后,少说也有两百年的寿命,要是真结了丹,活得就更久了。飞光难道想我活久一些,同我久久绑在一处?不会吧——”
飞光脸色煞白,掌中青光隐现,正要痛快教训此人,喻炎就先行一步噤了声。
他连连拱了拱手,作出讨饶的模样,待飞光含恨收了法诀,又一面抱怨头疼脚酸,一面拽住飞光袖口,慢吞吞站了起来。
飞光拿此人全无办法,一度想抽回手去,可喻炎偏偏拽着袖摆不放,嘴里道:“卿卿,别急啊。”
飞光已是气得浑身轻颤,瞳眸染作猩红血色,森然怒道:“喻炎,你当真想死不成?”
喻仙长忙晃了晃飞光那只手,十分老实地从储物戒中挑出仅存的水属灵植,统统塞进飞光手里,低低笑道:“别气啦,最怕你生气了。”
飞光当即冷笑了一声。喻炎怎会怕他生气呢?只要他生气,那人便快活得很;他越是生气,喻炎便越快活。
喻炎递过水属的野草杂花,人便往后退了半步,嘴里接连哄道:“我这就去寻宝。飞光,别气啦,别气。”
说完,总算绕开飞光,沿着狭窄石崖,径自往深处行去。
那狭路一侧是犬牙交错的山壁,一侧是熔浆深潭,落脚时不住有碎石崩落,险恶非常。
但不过百余步路后,地上就开始零星散落着被人拔除的阵旗。
再行百余步,连最后一面明黄主旗也被人拦腰斩断。
狭路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方能容纳上百人站立的正圆石台。巍巍石台恍如一方世外天地,数十道炎气如同巨龙,自万丈悬崖下的赤色岩浆中一路蹿腾涌上,在石台上交汇成一团明晃晃的巨焰,竭力哺育着石台正中的一株盘根老树,叫老树枝梢结出了累累朱红异果。
喻炎在赤焰海秘境中滞留了这么长时日,灼灼炎气以此处最盛。
他在此处才站了片刻,四肢百骸的暗伤,已被蕴养得颇有起色。
喻炎对着这样一方奇观,心中心思电转,再三斟酌之后,才伸出手去,摘下老树上一颗赤色果实。
当他手握异果,转身欲走时,就看到飞光已然跟了过来,两袖兜风,拦在狭道中间,脸上仍有未消的余怒,冲他狠狠训道:“多摘一些。喻炎,你想气死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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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仙长被他这样迎头痛斥,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看上去极是古怪。
他似乎是有些欢喜,极想畅怀大笑,偏偏要勉强按捺;似乎是经逢喜事,极想高声说与人听,偏偏要佯作无事。
喻炎定定站在原处,手攥成拳,许久未发一言,只有一双眼睛溢彩流光,柔和得要滴出水来。
飞光恼道:“怎么,你不肯听?”
喻炎像是强忍着笑,连声音亦微微发颤,哑声问:“我瞧这果子好看,随手摘的,难道是什么天地奇珍?”
飞光被问得目光游移起来,勉强道:“此物名为赤色炎焱果,对火灵根的修士有些好处。”
喻炎一瞬不瞬地望着飞光,片刻之后,人忽然弯眉而笑,只道:“那我尝尝味道。”
说罢,已将那颗赤色炎焱果递到嘴边,咬了一大口,稍稍咀嚼之后,就把余下的果肉一并塞入口中,反手揩了一把嘴角汁液,复道:“飞光,是甜的。”
飞光见喻炎嘴上仍沾着些许朱红色的浆液,像是谁以朱笔一点,胭脂淡扫,身上一时有些发烫,汗水涔涔滑落,不过片刻,已然热血如沸。
他原以为是自己情动,而后才想到是喻炎服下炎焱果的缘故,两人灵根相克,一旦喻炎炎气旺盛,他就免不了受这烈火烹油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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