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于王马汉家中的李重九,尚不知李虎对他这番父子之情。不过他亦是明眼人,听闻二当家要鞭打众人时,就明白了其中玄关所在。在管理学中,讲究的就是恩威并用,有恩亦有威。七千寨之中,小四百号人。抛去老幼妇孺,伤残,真正青壮,亦不过百来号的人手。这一口气杀了十几个,岂不人心大乱,但是不顾义气,弃同伴而逃,又不能不明正典刑,否则以后就没有威信可言了。
故而必须将板子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这当然必须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人。这出戏里唱黑脸的人,当然就是王君廓,而唱红脸的人,还有谁比自己这少当家更合适。
否则为何早不处置,晚不处置,非要在数天之后,自己养好伤以后再处置。李重九心底暗暗佩服,这厚黑学王君廓,用得高明,自己若是不能从中领会意思,也就是太没有眼色。如此愚笨,自是不配当这少当家。
如今之下,李重九看着眼下被救下的十二个山贼。他们对自己看法虽未必改观多少,但是无论如何说,都是欠下自己一条人命。人情债最难还,何况还是救命之恩。
现在为了感激,李重九的相救之恩,由王马汉做东,十二个山贼们皆是聚在王马汉的家里。王马汉家住在山寨的东头,搭盖了三间屋子,甚是宽敞。要知道七千寨之中,生活并非富裕,不用受官吏盘剥,不用服徭役,也就是比普通百姓好上一些。
但是为了答谢李重九救命之恩,故而王马汉的浑家,就是之前哭昏过那个女人,亦得做了大方,又向左邻右舍动东接了一些,西挪了一点食材,来拼这宴席。一人一张桌子的分食宴席,并非寒门贫家办得起的。故而所有人拢在一起合食,亦是当时常见之事。
众人在王马汉家中,围成一圈,胡坐在地上。宴席之中,自是无酒不欢。王马汉的浑家,去家后院里一大酒缸子,舀了一大桶酒来。这一桶子,看去乃是粟米酿制的黄酒。
而王马汉的浑家先是将网眼筛子,将酒筛过一遍后,之后用放火上温热。温热之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即扑鼻而来。一面温酒,一边在厨房那边,三个别家妇人亦来帮手,下手整治着酒菜。
李重九见山贼众人,闻着酒香,皆是一个个馋虫大动的模样。而王马汉倒是沉静,与众人闲聊。不久之后酒已是温热,王马汉的浑家,用竹勺将酒舀出。王马汉先是给李重九倒了小半碗,再给自己倒了小半碗。至于其余各人皆是,倒上半碗。
王马汉先将碗举起,开口言道:“少当家,某是个直性子,有话直说,以往多有得罪。”
“今日,唉,啥也不说了,敬你。”
说完王马汉亦不顾酒尚且温热,就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下去,显得人甚为豪爽。李重九见此微微一笑,这些山贼虽是粗鄙,但是都是直性子,容易打交道。在上辈子,商场上见惯了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但是背后却下刀子的人,眼下与这些人相处,却别有一番轻松自在之感。
李重九心底亦渐渐适应了,山贼的身份,当下言道:“王兄弟,言重了。”
说完李重九接过酒碗,亦是缓缓喝干。
“少当家,好酒量!”
眼见李重九露出碗底,众山贼们皆是响起了暴天价的喝彩声。
“来,少当家,我牛二进敬你一碗!说实话,以往看你不过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今日之事,俺记在心底。”
“真不会说话。”
当下几个山贼出口骂道。
这牛二与李重九年纪相仿,他亦是这十二个山贼中,年纪最小的,方才王君廓鞭挞时,所有山贼中就属他一人哭了。
王马汉眼睛一横,言道:“就屁大的小子,也站起来敬酒,小心你家大人锤你。”
“耶娘(注1)才不锤我呢?”
正当牛二进满脸通红,要和王马汉理论时。李重九却站起身来,倒了半碗黄酒,言道:“来,我们干。”
说罢李重九将酒碗放在唇边喝干。
一旁的山贼,低声交谈言道:“我从来不知道,少当家是如此豪迈,酒量如此好。”
“是啊,我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得。”
“哈哈,王马汉,可不要舍不得你的酒啊。”
李重九两杯酒下肚,微微一笑,商场征战多年,论起喝起酒,还未见谁是他的对手。
特别这种未蒸馏过的酒,酒味甚淡,喝得犹如白水,不过他亦没有故作豪勇,只是将酒一口口缓缓吞入。
三杯吐然诺,五岳颠倒倾。虽皆是山贼,但亦是有血性的燕赵男儿,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众山贼见李重九,喝酒干脆,不由皆是竖起大拇指。若说方才李重九救下他们,只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现在皆觉得少当家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味道。众人皆是在心底奇了怪了,怎么这少当家与以往全然不同呢。李重九酒量甚豪,当下十二个山贼皆是个个站起敬酒。李重九则是酒到杯干,一个不落喝完。众山贼们已由之前的惊叹,到现在的钦佩了。酒量高,则气更状,古来英雄那个不酒量过人。
众山贼皆是放下了酒碗,偷眼打量王马汉,本来一番戏弄的心思在也不见。而王马汉现在亦是心服口服。就在众人吃酒时。王马汉的浑家先端上了一大盘猪下水。
猪下水都在汤里捞过,算是白煮。三个猪心,片片被切成八瓣,上撒了一些葱花,至于肠子肚子亦在碗旁围了一圈。在北方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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