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离终于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不悔却越来越焦灼。
宋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苍白的几近透明。连眉尾眼角都透着氤氲的水气,粉晕晕的,像个陶瓷娃娃。
他动了动手,从被剧痛折磨出的脆弱中抽离,理智呼啸着回到身体里。
宋离恢复的很快,痛楚过去,连脸色都肉眼可见的飞快红润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当真以为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做了场噩梦。
“师尊?”不悔在宋离脸上亲了亲:“好点了吗?”
宋离应了一声,推开不悔坐了起来,眼睛瞥见他胸前一处渗了血的衣襟,眸光一暗。
那是他方才痛极了咬下的,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但只看着便觉得难以呼吸。
“师尊……”不悔皱眉看着宋离,清醒过后的宋离又回到从前那个密不透风的外壳里,他的脆弱昙花一般,连深夜都没过,就零落枯萎了。
就在刚才,不悔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也许在下一瞬,他就能走进宋离寸草不生的心里。
可这人一清醒,一切又打回原型,什么都没变,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深深地无力感席卷了不悔,他像是刚打了一场实力悬殊的仗,输得片甲不留。
“你怎么了?”不悔跟着宋离坐起来,整个人透着疲倦。
宋离抿了抿唇,极缓极缓的摇了摇头。
不愿说,不想说,永远都是这样。
不悔耐着性子,轻声道:“你那个样子,根本不是心脉取血落下的病根。从四年前被我撞见那次你就在骗我,甚至更久,你这样已经很久了,对不对?”
宋离仍旧不说话,他动身想下床,却被不悔拉住手腕。
力度不大,并不是存心想要留他。
“让你开口就这么难吗?”不悔觉得心很累,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却像隔着山海:“我只是担心你。”
宋离偏开头,并不去看不悔的表情,那样会让他有歉疚感。
的确,捅破这层关系的人是他。在最不合适的时间里,一意孤行的想要和不悔在一起的人是他。有所隐瞒,不肯交托真心的人也是他。
“我没事。”宋离往不悔手背上拍了拍,算是安抚:“陈年旧疾,并不时常发作的。”
“到底是不时常发作,还是你不时常让我撞见?”不悔的神色沉了下来,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乌云似得,压的既厚又实。他勾了勾嘴角,满面自嘲:“永远都是这两个字,永远都是没事。在你眼里什么才算有事?我问你,你不说。好,我可以不问,但你至少要让我放心。结果呢?你还给我的是什么?”
不悔站起身,目中是难掩的沉痛。他每说一句话,都像在心上划了一道口子,等把心剖开了,血流干了,兴许便不会在这样执着了。
不悔的喉头哽了哽,嗓音一点点的沙哑起来:“我们不是在一块儿了吗?”
他看着宋离,那样深情又那样倔强,饱含着热爱与失望,苦乐交织,连骨肉上都缠满了渴求不到的委屈。
“在一块儿的意思不就是什么事都一起分担吗?”不悔的声音逐渐哑的听不见了,他像极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眼里灼热又酸涩:“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依靠我呢?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你怎么能……”
大抵是太久没哭过了,泪水从眼眶滑出的时候竟尖利的刺痛起来。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这么难受还无动于衷呢……”
说到这里,不悔已经满面凄楚。
曾经,宋离是他的求而不得。
可现在,他似乎是得到了,却又仅仅只是得到了。
不悔抹了一把眼泪,犟着半边脸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这场心与心的角逐,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维护他少的不能少的自尊。
从遇上宋离那天开始,他就豁出了脸,日子久了有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偏偏对宋离刻骨铭心。
他自觉今日足够掏心掏肺,平日里想说又不敢说的一股脑都吐了出来,现在他只差一句回应。
他迫切的想要得到宋离的回应,来成全他落不到实处的心。
宋离的嘴唇微微一动,却又更紧的抿起。
他看着不悔,见那一双星目怆然无光,终于意识到,自己确是将人狠狠的伤害了。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开始。
怨他禁不住诱惑,耐不住寂寞。妄想尝一尝红尘,纵一纵深情,却忘了人生悲苦,害人害己。
丝丝缕缕的钝痛去而复返,宋离漠然的垂下眼,还了一句:“对不起。”
因着这一句,不悔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渊里。
他脸上犹挂着泪,戚戚然然比秋雨还要萧瑟。
但他却放开了手,颓丧的转过身,像没了爪牙的老虎。
“宋离,”不悔头一次喊出宋离的名字,不复深情,只余绝望:“你没有心。”
不悔走了,头也不回。
他从宋离身边走过的时候,宋离觉得仿佛是身体里的一部分正抽丝剥茧般的离他而去。
他下意识的探出手,却只抓到一缕晚风,落了满身尘埃。
*
夜幕落下,黑的深而沉。
简从宁敲开了他爹的房门。
“爹,谈谈。”简从宁冷着一张脸,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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