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响一愣:“送进去?送哪儿?”
上任县太爷来时两袖清风,为了调任更是一无所有,走前便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全当添补。唯一留下来的浴桶还是上上任县太爷特意从外地给小妾买的,骡车上放不下,才扼腕叹息放弃这一块到手银子。
因而衙门里,连多余的板凳都没有,空炕倒是多,铺盖只有居同野偶尔留宿用的一套。居同野自己都不好意思叫人瞧见,何况还是这细皮嫩肉的小疯子,怕他扎得千疮百孔。
有比没的好,冻病了可没钱给他买药吃,要怪只能怪他心比天高妄做县太爷,居同野指望他换点银子,挥挥手叫曾响一边玩去,亲自动手把沈吟的抱进屋内,捻起被角小心卷成个蚕蛹,扭头要走,却见那露在外的脸煞是好看,心如春水,叫人忍不住立足观赏。
出门在外,好不可怜。居同野打小没人爱,自个儿爱自个儿,养条小狗也得给个温饱,何况还是换银的狗。
居同野叫曾响看好小疯子,寸步不离,撒尿拉屎也得盯着,玩意一个不留神叫人跑了,到手的银子便飞了。
曾响把沈吟行李送进来,薄薄的包甚是可怜。本来还有身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更显一无所有。
居同野掂量一把,手感告诉他有书和文房四宝,没有官府和官印。哪门子县太爷上任不带官印?官服可以赶制,没听过赶制官印的,是个胆大妄为的小疯子无疑。顺手搁在屋内,他抬脚朝外走。
曾响惴惴不安,觉得大哥这是要弃自己跑路,忙拦着他:“大哥您去哪?”
居同野瞧不起他小弟的智商:“能去哪?去打听谁家走失孩子了。”
曾响无辜地问:“那找不到怎么办。”
居同野怒道:“找不到你拉回自己家养。”
“不不不,我媳妇还没过门呢,多张嘴算怎么回事。”曾响连忙摆手,眼角余光忍不住瞄着床上那人,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那未过门的媳妇有没有他好看。
居同野恋恋不舍地摸出几个铜板塞与曾响,嘱咐他买点白面馒头,等小疯子醒了给他填肚子,别抠门省钱,得给人家名贵孩子养得白白净净好换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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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吟蒙头大睡三天三夜,浑浑噩噩睡得不知此身何境,身子都不带滚的,也幸亏他不滚,否则早就被扎醒。偶尔醒了,有曾响伺候他吃馒头喝清水。
居同野料到小疯子醒来会折腾得鸡飞狗跳,趁此机会打听谁最近要去附近县城办事,顺便打听一二。不过打听此事不在于一日两日,人都醒了,还没有个消息。
沈吟醒了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寸寸如被针扎,枕边一堆馒头渣滓也不知是谁剩下的。他吧唧吧唧嘴,尽是一股馒头酸味,偏偏不记得自己吃了馒头。醒来只见曾响,登时阴沉着脸,满脑都是居同野,问及去处。
曾响糊里糊涂道:“他啊,去给你打听爹娘了,小兄弟别急,一定能找到你家的。”
沈吟一琢磨,这两捕快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也不知爹娘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会如此蠢顿。沈吟指着自己鼻子,面上犹自盈盈带笑:“你叫我什么?”
“小兄弟。”曾响把沈吟那身春蓝外袍拿进来,搁在床上。他见到皱巴巴的衣服跟自己被拧了似的,浑身别扭好不难受,忍不住拿去洗涤干净,还用烧得炙热的水壶底熨烫妥帖,叠得整整齐齐,领是领袖是袖,到底没有多此一举。
沈吟坐在床沿,曾响立即殷勤地蹲下来伺候他穿袜穿鞋,沈吟想还真把自己当行走的银子,他白得了个人伺候,反倒乐意之至,趁低头时窃笑,抬头时恢复了嚣张模样,把脚伸过去,示意他穿:“本官……不是,你大哥怎么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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