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瞪他。
“还真有缘呐!”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宇文站在了他旁边。
“你怎麽……来这边了?”
宇文从怀里掏出一叠用塑料薄膜包好的牛皮纸袋,“取它,妈的!这鬼天气。”
“没开车来?”
“坏在路上。”
“哦……”
原本就不善言辞,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更是什麽都说不出来。萧重轻尴尬得不知怎麽办才好。
“你怎麽在这里?”这次轮到宇文问他。
“买东西……”
宇文低咒了一句,“废话!到超市不买东西难道看电影?”
丝毫不留情面的挖苦,四周有人小声地笑出来。萧重轻因为羞愧而红了脸,支吾著辩解,“不是……我以为你问的是……”
“算了!”
两个字又把萧重轻打回原型,再次回复到令人更加困窘的沈默。
宇文上衣的下摆还在滴水,时不时打个喷嚏。萧重轻咬咬牙,抬头对高大的男人说:“我家在对面的单元里……这雨大概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冒雨跑回去吧,再站下去你会感冒……而且,那照片……不能弄湿了吧?”
男人没有回应。在他以为又被无视了的时候,宇文拉开玻璃门,向前跨了一步。
“走吧。”
屋子里稍微有点寒气,大概是因为没有供暖的原因。萧重轻把平时不舍得开的空调打开了,砌了杯热茶放在宇文手里。因为没有适合的衣裤,宇文赤裸著身体裹了一条毛毯,盘腿坐在沙发上。那单人沙发承载著他这样修长高大的身躯,怎麽都显得窄小和拥挤。
这是一个旧式的一居室,分隔不是很合理。开门是一道阴暗狭窄的走廊,右手边依次是洗手间、厨房,尽头是一间不朝阳的卧室。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客厅有时兼第二卧室,东南朝向,可以有一上午的阳光。
离婚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萧重轻就自己在客厅里睡。晚上的时候把沙发和茶几推到一边,勉强可以放进一张小折叠床,後背就得靠著书柜。虽然如此之挤,但却不是因为东西多。除了书柜可以称之为大物件之外,已经派不上用场的电视柜和两个小沙发、茶桌,几盆花和折叠桌椅,一只手就数的完了。
“你是和尚吗?”讶然地看著几乎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的情况,宇文奚落著他,“我总算知道你这令人讨厌的个性是怎麽养成的了!”
因为窘迫而发抖的萧重轻,只能以“令人讨厌的个性”默默承受著宇文的尖刻。
“哼……!”这种因为胆怯而丝毫不肯给与半点回应的状态,却正是宇文最讨厌的地方。“难怪你老婆会跑。”
宇文的本性也许尖锐,但并不恶毒。可是在某种特别的契机下,会变得尤其刻薄。
萧重轻茶杯中的水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滴落出来,烫得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胡乱地擦拭著刚换上的裤子和衬衫。
一阵手忙脚乱之後,所有的声音归於寂静,萧重轻脸色苍白地扶了扶眼镜,“请不要那样说,就算是我的原因……我也不想,听一个什麽都不了解的人这样说……”
然後空气中只能听见他不停擦拭手背的细微声响,和雨滴敲打玻璃窗的声音。
“照片在那个袋子里,你还没有看过吧?拆开吧!反正有一份是给你的。”宇文干脆地转移了话题,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再回到沙发坐下。
“嗯……啊?可以吗?”
轻笑了一声,“不打你,看吧!”宇文翻开了书页。
萧重轻哗啦啦撕开薄膜,小心翼翼地从牛皮纸袋子里抽出照片来──那并不怎麽惹人喜欢的景色,以截然不同的面貌再次出现在眼前。
像突然掉进旧日时光中一样,他长久地沈默著。
“从上次看到你的作品,我就一直在想了……”背对著宇文,萧重轻轻轻地说,“你的眼睛,跟普通人的眼睛是不是不一样的呢?”
“啊?”
“你看啊,不管是什麽样的地方,只要是你拍出来的,都会让人有一定要去一次的冲动。”他用指腹轻轻摩擦著照片中那布满裂缝的墙壁。“老实说……我对这个地方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只记得每天放学时都被人挤在这个墙上欺负……可是现在看了你的照片,我又觉得似乎住在那里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你真是个天才……”
“你……”那语气让宇文觉得有种怪异感。
“……你没吃饭吧?”萧重轻突兀地说。
“啊?”前後跳跃太大,即使是宇文也没有反应过来。
把照片一张张放好,向厨房走去,“家里也没准备什麽,我刚才买了点面条儿,吃一点儿总比空腹好。”
“……要加鸡蛋吗?几个?荷包蛋还是打碎做汤花?”
“没有黄瓜了……油菜不介意吧……”
狭小的厨房里出现厨具碰撞的声音,渐渐蒸腾起温暖的水汽。随著萧重轻低喃著不需要回答的自说自话,飘出热汤的香味儿。
两碗热腾腾的面摆上餐桌,整齐地摆好碗筷和小菜。宇文以一种被软性强迫的奇怪心态面对那碗面,他可从来没说他没吃饭,也从来没说过他肚子饿。
萧重轻低头翻搅碗里的面,挑来挑去,呼呼地吹气。
“谢谢……拍得很漂亮……”
漂亮得我几乎又喜欢上那里了……
他忽然这样说,抬头嘿嘿一笑。
莫名其妙的道谢,微妙的口气,似曾相识得让宇文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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