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悸的平静。“出去吧。有话外面说。”
下了楼,巴思勤的警卫员身穿便服候在车前,看见首长便欲开车门。
姜凤英视若无睹地径直直行,巴思勤对警卫员挥挥手,示意他无需跟来,那警卫员不做半分犹豫,仍然紧随在他们身后。
巴思勤落后半步,悄眼看去,只见姜凤英齐耳短发已白了大半,眼角与颈间皱纹深长,但衣饰简单清爽,脚步轻快,仍是年轻时的干练模样。
出门左转上了大马路,临街商铺的二楼就是一间连锁的西餐馆。年前姜尚尧曾推了他姥姥,和她一起来吃过晚饭。姜凤英在上回的临窗卡座前坐下,“坐。”她对巴思勤示意对面的位置。
要了两杯红茶,姜凤英率先开口说:“我也不问你怎么知道的。第一次在新闻上看见,你还是省长,到如今将近十年时间,有心查访,不会拖到十年后,一定是因为见到了尧尧。我只有一句话,儿子是我养大的,他坏毛病再多,也绝不会和他父亲一样,见利忘义。不信,你只管和他说明真相,试一试。”
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姜凤英开门见山,毫不委婉的态度,既出乎巴思勤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你还是以前的脾气,爽朗劲侠。”
再次听见这个考语,姜凤英只觉讽刺。若不是她心怀侠义,当初又如何会委屈自己,置心中真情而不顾,容忍乌云格日勒的步步欺近,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的不义不忠找借口,纵容他百般欺辱?
“说这个没意思,直截了当,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巴思勤握紧手中茶杯,注视姜凤英,迟疑地问:“尚尧……怎么会有他?”
那时的生产建设兵团属于民兵组织,平常为民,战时为兵。七五七六年,兵团完成历史使命,逐步撤销。巴思勤虽然是连队指导员,但也没有部队编制,当时正好有个机会能进旗里公社当干事,可巧姜凤英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为了不因未婚先孕而受政治影响,他哄骗她先流掉孩子,等他工作稳定,结婚后再生。
姜凤英一碗土方药汤在手,喝了两口,实在难舍腹中骨肉,尽数吐了出来。队里的知青们陆续回城,她尽量遮掩着,庇护了他的好名声。巴思勤终于如愿进了公社工作,而她仍然远在数百里外的草原一隅,帮大队放羊。
从她怀孕,再到后来以为她乖乖听话流掉了孩子,巴思勤早经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姜凤英只当他工作繁忙,外加避讳流言,浑然不知巴思勤和乌云格日勒革命友谊与日俱增。
怀胎八个多月,她饥寒交加,又怕生产时无人照料,姜凤英咬牙去了旗里,这才得知巴思勤半个多月前已经请假离开。他不告而别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回大队半程徒步,她一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脑子里全是他前后的举动和反应,联系在一起,即使刚直憨傻如她,也懂得了背后的寓意。
三十年间无数积怨,再重述过往有何必要?姜凤英尽管性格刚毅,回忆着这些仍如揭开历时经年的伤疤一般,心口绞痛。“以你的狼心狗肺肯定没法理解,更何况,我是个母亲。”
“凤英,对不起。但是……”巴思勤脸上愧疚与无奈交织,形容不出的沮丧,“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我有知道的资格。当初你实在不舍得,也应该告诉我。我——”
“你什么?你会担心名声受影响,连带恨死我们娘俩儿。你装模作样惯了,连自己也不认识狼心狗肺的你了是不是?”
巴思勤沉默地回视她眼中恨意,最终颓然一叹,“过往恩怨暂且不提,不能让孩子为大人的错误负责。尚尧的案子卷宗递上来后我详细研究过,疑点太多。如果当时……结局可能会大为不同。”
姜凤英喝一口滚热的茶,长舒一口气,问说:“你那时和你义妹打得火热,只瞒着我。尧尧按你的心愿,本就不该出世,是我固执己见。他只是个胚胎时,你尚且不顾他生,等他成人后,又何必管他死?”
淡然的表情,淡漠的语气,巴思勤为之怔愕。
“当初我想好了,大不了,娘俩儿一块去。只是顾着七十的老母亲,吊着那口气,总算熬过来这十年。”她恍惚一笑,继而正色说:“思勤巴勒,我记得你的名字意思是贤者,乌云是智慧。你们两个,一贤一智,想必生活挺美满,应该不需要我们母子的出现。你有什么目的,我猜得到。明白告诉你,对你,对我们,任何改变都没有必要。你死了那条心吧。”
浸淫官场多年,巴思勤习惯了掌握主动和谈话走势,但面对姜凤英,心机手腕完全失效,心中只余狼狈。
他凝视杯中热茶,许久后抬起头来,一脸郑重与坚毅,“尚尧也是我的孩子。瞒着他,对孩子不公平。我希望你能放下成见和恩怨,正视这一事实。这一趟来未必奏效,我还会再来。”
无可否认,儿子眉宇间的果决确实和他父亲极其相似,姜凤英仔细打量他,巴思勤惯来会装模作样,如今的他,居移气养移体,更加威严峻穆,其下的卑鄙龌龊大概只有她一人知晓。
姜凤英笑得落寞,“你再来一万遍也没用。他是你的种,这是事实,还有个事实是,三十多年来,他的生命中没有你一丝一毫的痕迹。过你的好日子去吧,如果不死心,你可以直接问尧尧,他会不会接受你这个父亲。”
来时巴思勤深入剖析过,女人始终是感情动物,动之以情晓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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