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甚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其它的就是尽力取得和谐相处的最大空间,既然他们无法脱离人群而生活,就让生活尽可能地安全而自由。
这并不是一个决心而已,必须化为行动才有力量。短短的几天之内他们面临了严酷的考验──球团要求他解释否则将可能因为这场同性恋风波的新闻报导而片面解约、原本为支持手冢的球迷而架设的部落格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塞满了各式各样有支持有谩骂毁誉参半的留言。针对同性恋者身分的争议引起不同球迷之间互相的叫嚣对骂,有人坚决相信他不是同志、也有人说身为一个运动员不应当投入「不健康的情感」;无论哪一边都要求手冢与其球团的发言、新闻媒体不分时段地埋伏在住处附近伺机猎取目击照片、远在日本的手冢跟不二的家人也饱受媒体打扰。
他们个别打电话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家人为增加困扰的部分道歉,却得到了意外包容的响应。
手冢彩菜跟儿子联络完毕之后就将买卖家庭日用品的部分暂时改为到府快递,手冢国晴由于在职表现一向优秀、顺利申请暂时在家透过网络处理公务;不二由美子第一时间给予弟弟最大的支持同时相当婉转有礼地应对媒体:感谢大家的关心,不过我想日本国内目前的政治与经济问题更需要大家的注意。她没有做任何的公开说明,在电话中笑着对弟弟说:放心吧,妈妈只担心你会被媒体吵得睡不好、裕太念的新闻系则正好让他实习如何以同行知识互相制衡的道理啊。
每天打开新闻频道或报纸体育版都是越滚越大、实际上内容却是八分揣测二分恶意的后续相关报导,充满了对同性恋的负面评价的新闻稿终于引起了欧美性别人权团体的抗议,使得单方面压制的气氛逐渐被舆论调整,而体坛相关组织也发表了八面玲珑的发言,呼吁大家注视体育精神表现、减少个人私生活关注。
然而压力并未立即解除,八卦小报以及娱乐周刊的记者依然不死心地在附近徘徊,随意找寻路过的居民询问看法、透过镜头传递所谓的社会大众观点。
几天下来、见闻那些对于完全无关的人却可以大放厥词高声批判的声音与面孔,不二有些失笑地想:喂、喂,你们不认识我吧?不知道我、却能够提出对我的看法──人类真是一种对于越不了解的存在越喜欢发言表示意见的生物啊。
如果只看别人的外表、就永远看不到自我的内在──不反省自己而检讨他人,这种奇妙的事情自从两人亲密关系曝光之后便一再地看到它具体实现的过程。每次在浏览手冢的部落格网页上那些涌入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与敌意的留言、叫嚷着好恶心跟诅咒同性恋去死的话,不二总是感到很悲伤。
并非为自己不被接纳而悲伤,而是为了不能理解彼此、不能接受不同形式的存在而悲伤,为了人能轻易对他人释放攻击、不尊重平等存在的个体而悲伤。
他不认为自己的存在与他们的爱情需要为任何人的观感负责,他所追求的生活方式是与这个世界和平共存的方法→即使每天都上演着这些小小的、阴暗的戏码,他还是不放弃地从手冢在美国西岸的球团分配宿舍房间眺望地平线那端升起来的阳光,如同每一次共度的早晨一样。
他们互相亲吻彼此的脸颊,不管房子的墙外面、周围聚集了多少不能接受他们的发言,他们想要与彼此共度的人生,不需要作为搏取他人好感的代价。
所以他们说好了各自回去面对家人,不是解释、而是让血脉相连的至亲理解发生甚么事以及他们已经届满五年的坚持,从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开始、坚强而温和地希望未来能够更踏实。
(二)
不二醒来的时候还习惯性地在床畔找寻另一个体温,几次眨眼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从遥远的世界那一头回到日本躺在自己从小长大的房间床上。他揉揉眼角试图清醒身体却依赖地往棉被的深处埋入,那温暖的感觉让他想念起恋人拥抱他的手臂。
回家的第一天,不知道恋人那边是怎么度过的?突然中断的假期剩下的光阴被迫用来解决「别人眼中的问题」对于思考模式不同于常人的不二来说是有点无奈的。他不太能明白自己的恋爱何时成为了必须对众人交代的事情,但是为了已经成为公众人物的手冢,他还是愿意全力去面对。
在日本,公众人物的形象代表多元的意义──即使本人不愿意成为某种价值标准规范的对象,依然不得不在专业能力、言语表达、道德表现上达到一定的水平,而第三项是最难以衡量的事物。社会的舆论受到各种力量的推动掌控,最后会汇流到哪里是不得而知的。他想起裕太念的新闻系常常说的逆向操作,有时候负面的情报在有效地利用环境变量的状况下,往往产生出人意料的结果,也许这就是目前他们最需要的策略。
回到成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机场里的人群比较稀疏似乎没有人发现他们是已经上报的人物,慢慢地背着行李一起走到机场大厅门口就看到由美子姊姊拉下车窗微笑的脸。不二温柔地笑了、知道果然还是姊姊最懂自己,相当有礼却不拘泥的恋人进到车子里才打招呼。车子平稳开动之后他拉过精神上比自己紧绷的手冢让恋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由美子透过后视镜望着弟弟一脸的疼惜无声地用唇语问在飞机上没睡吗?不二苦笑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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