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一白甲提枪身缚包裹,几番兔起回鹘,几番纵掠长奔,到了距离麒麟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说是不远,也要南去九千里,对于那些生于天域却未灵觉的天人来说,足够远了。
男子额上覆着一条白麻,一身白,一杆雕龙的长枪。
“老板,上酒。”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砾在喉咙中摩擦,也是干渴了许久,那半百老人端上了一碗酒后看他一饮而尽,抹抹嘴喘息一口气道:“喂好马。”
老人一愣,抬目四望,这小伙子莫不是饥久了出现幻觉,哪来的马?
那男子看老人发愣,伸手打了个呼哨,就有如雷马蹄声响起,白驹穿林而来,端的是神骏非凡,但是似乎风尘仆仆,一双眼睛中带着疲惫但是依旧明亮。
“年轻人,打仗啦,还不离开这是非之地等甚?”老人抓起一把枯黄的马草塞给了那白马,白马生的气度非凡却也不挑嘴,直接一口接过细细咀嚼,不时打着响鼻。
男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抬头似乎是有些迷茫,然后待眼神聚焦之后才回过神来:“嗯,南去有些事情,也许就不回去了。”
老人皱了皱眉也不说话,人皇与天帝撕破了脸,连带着大罗神天遭了秧,几乎是四分之三的天域都陷入了战乱之中,那日天帝抽出帝剑三界,所有能够用来武斗的东西全都发出了震颤,就是老人家用来切菜的菜刀都差点冲天离去,着实吓了他一跳。盛世太平十户抽一丁,瞬间陷入战争将习惯了平淡生活的天人们打了个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征兵令不仅仅每户抽丁,而且有几丁抽几丁,摆明了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决心,如今几乎村村老人留守,户户孤儿寡母,要说二十四天天域死气沉沉,大抵也就是这个道理。
背后的包裹里终于发出了一声稚嫩的啼哭,老人微微错愕,原来那是个襁褓。
襁褓里是个婴儿。
这个男子白马银枪白衣裹素,背后背着大概是自己的子嗣,是要做甚去?
“岳家啊,因为天师道什么龙踏麒麟的狗屁谶言狗急跳墙,也真是蠢得可以。没事招惹那家作甚?”中年人摇了摇头,想从自己的腰间摸出几两碎银子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出来的急,身上并无分文。
也不在乎这些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没有犹豫卸下了自己腰间的麒麟玉坠放在了桌上,头也不回的离去——就是一个粗野村夫也能看得出那质地非凡的东西值不少钱,他还未阻拦,那男子就紧了紧背后襁褓,一言不发的离去。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又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酒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万古愁!
那人狂呼一曲将进酒,老人的酒瓮突然震动,一条酒龙从瓮中飞出,摇头摆尾直奔那白马银枪,落入他的口中,酒滴砸落在衣衫上慢慢浸湿,一头暗金色的麒麟刺绣出现在他的胸前。
“好酒好马好风光,纵千里游缰,最是杀人好时节。“那人笑道,万里龙骧长嘶而行。
须臾不见其背。
一道急电横穿战场,八部龙众有出手阻拦者大都被撞翻好生狼狈,那家伙忙着赶路,有空就出枪刺杀,没空就埋头前进,从天空上俯瞰,就像屠龙的惊艳一手,绝地翻盘。
当然也仅仅是像。
若有八百白马银枪,保不准还真给生生扭转了局势,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只有一个人。
像当年佛陀一苇渡江。
人皇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了麒麟界山,头颅被斩血斩下,提头者浑身猩红白雾升腾,也就只有拄着刀才不至于倒下。
毕竟是人皇,没点本事像什么话。
岳昊岳霖如丧考妣,声嘶力竭的在人海中砍杀龙族。
人皇可以死,但是他们必须有一个人活着,只要岳家还有一个人在,人皇界就不会易主。
他提着岳炙头颅一步一步走向了岳昊与岳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土匪都懂的道理,莫说是向来记仇的龙族。
联手阿修罗坑害龙界的便是人皇了,大概是因为什么不为人知的诉求,大概是因为奇特的心理作祟。
海神域、魔界、妖界、幽冥界、九州、大罗天都被封印封锁出口,眼睁睁看着龙界被毁,祖龙陨落。
这一切随着血龙化血魇,出现在了御天皇室血脉的眼中,单单一个修罗魔界有多少本事同时封锁那么多强者如云的界?他们当时在幽罗庇护下躲过了道天斩杀已经是极限,没有内鬼里应外合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人皇就是那内鬼。
御天界与中央仙域同气连枝,若要登人极,先除去御天界方为上上之选。
所以御天界灰飞烟灭。
若知今日满门灭,何苦当年狠事做绝?
敖不归他不是神,不是圣,他也有自己的极限,但是他并不觉得疲惫,就算五脏六腑给麒麟气打的焦透,就算大半皮肤鲜血淋漓,他依旧坚定不移的走向了岳昊与岳霖。
岳昊岳霖膝下无子。
一杆游龙枪从远方来,狠狠插在了敖不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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