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管家叹了口气,挪了两步,依然挡在我面前:“既是如此,小的不敢强留,只是唐公子先去与少庄主道别一声再走如何?少庄主这些日子脾气可坏得很。”
道别?我又不是没找过他。一想起左回风,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不过是想离开而已,哪来这么多琐琐碎碎!我冷冷叱道:“让开。”伸手用力一推,用上了几分内劲,想把他推到一边,左管家顺着我的力道后退一步,下一瞬又端端正正挡回原位,唇边多了一丝苦笑:“唐公子,小的虽不敢与您动手,可也不敢就此将您放走。”
“不敢是吗?这倒不难办。”话里一丝弦外之音要听出来实在不难,我出指如风,连点六下,除了睡穴没点外,他的待遇与权宁一模一样。只是权宁可以睡在床上,他可只好杵在风里了。
“真是对不住了,就此别过。”我朝他一笑,这下终于无人会来拦我。
“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肯打么?”背后突然传来淡而熟悉的声音,不疾不徐,很好听的声音,我全身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不必转过头去,我知道左回风就站在身后,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接近,难怪左管家肯乖乖让我点穴。
我僵硬地回过身,感到身体有点发颤,不禁暗骂自己没用。
几天不见,左回风神采如旧,只是眼睛下方一抹黑晕令他略显憔悴,显然睡得不怎么好。
应该一言不发走我的路的,理他做什么呢?要不然,直接说我要走,跟他要干娘的骨灰坛也可以。偏偏现在全身无处不僵,根本不听指挥,明明之前还打算当面告辞的,结果一见到面竟变成这样子。唐秋唐秋,你何时变得如此怯懦的?从心底泛上来的情绪里,有恐惧,有厌恶,还有一些酸酸涩涩连自己也辨不清的东西。
沉默半晌,左回风突然笑了:“想不到你的精神这么好,连左管家的摄魂术都奈何你不得,大夫昨天还说你至少得再休息个十天半月的。”
很久没见到他笑了,他笑起来仍然很好看,不带一丝勉强,只是这张春风般的俊秀面庞随时都可能化作漫天冰雪,把人连骨髓都冻成冰渣,再也无法去想温暖为何物。一思及此,恐惧、厌恶还有酸酸涩涩一下子全消失了,心头又是一片终日不散的冷漠与疲倦。
我平静地对他深深作揖:“在下与家母在府上扰了这么久,不敢再有劳烦,请少庄主奉还家母的骨灰可好?”
左回风凝注着我,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了:“唐秋,你我用不着兜圈子,我知道你恨我,这是我自己找的,怨不得谁。我也不求你原谅,你留在这里再休息几天好吗?”声音低低的,眼神深幽幽地,几乎是在恳求了。
曾几何时,这个人也会说一个求字了?若是说得早一点,我肯定会非常非常吃惊的,也许还有一点感动,可是现在,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只想离他远远的。于是我依然静如死水,不起微澜:“不必了,我还有事。若是少庄主不愿奉还骨灰,我择日再来取就是了。”
反正招呼打了,礼数也尽到了,我不再看他,又朝庄门举步。
下一秒,左回风不知怎地又站在跟前,方式与左管家如出一辙,谁跟谁学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好让路。我抬头平平地看进他的眼里,说:“让开。”
左回风没有动,我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干脆冷笑一声:“左回风,你也算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没想到行事如此婆婆妈妈,拖泥带水,不觉得难看么?”
左回风恍若未闻,显然还是不打算让开,反而前行了两步,离我越来越近,近到只有一步之距,然后他淡淡笑了,只是这一次眼里全无笑意,于是笑得分外冷漠:“你说的有事,是指去唐门吧?你根本已不是唐门的人,唐斐当初将你逐下峨嵋,原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若是你平平安安回去了,他的掌门之位,可就坐不稳了。以你现在这样的身体,还巴巴要跑去替想杀你的人送死,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吗?坦白告诉你,我现在不会让你走,恨我也罢,怎样也罢,你走不了的。”他瞟了我一眼:“你看似洒脱,实则死抱着往事放不下,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人,是你还是我?”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愿意,就总能用不经意的口气说出令人直痛得发抖的话来,一次又一次,方才流露的一点温柔原来不过是我的错觉,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打算放过我。看着那双霜雪般的眼睛,有一瞬间,我觉得我确实在恨他,恨得想拿一把刀或者一柄剑直刺过去,让鲜血从他身上飞溅出来,或许那时候,我心里反复磨个不住的钝刀会暂时停下来,让我喘一口气。和这种痛比起来,死又算什么呢?
心里隐隐知道,最后那句话,他其实是说对了。
所以我更加无法原谅他。
多日来的郁闷化作汹涌的杀意涌到胸口,我知道自己开始失去理智了。在唐门长大的人,没有所谓的善男信女,认真起来,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干娘死了,唐梦应该早就带着信回蜀中了,别的,我已经顾不得了。我退后一步,伸手往腰间一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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