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树林摇摆起来,树林中心,一股极为强悍的引力将龚媛的身体往丛林中央拉扯而去,扎西强木这是想用吸引之力将龚媛拉扯至树林中心,然后以数十株大树互相盘绕将其绞杀。
青衣女子收起了迷惘的眼神,最后一滴泪水滑落脸颊,抬起头来,眼神中的情绪竟然比迷惘更为复杂了,在巨大引力的拉扯下,她一时竟不动如山,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扎西强木。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不如听上一段,扎西强木平静下来,放下双手,树林里的拉扯之力旋即平复,看向脸上泪水粘连着一根青草的龚媛,他颔首道:“说吧。”
看别人眼睛里的神情来判断内心运动,这是察言观色的最高境界,六六儿死时龚媛眼里透露出来的迷惘,是爱情砌成的碉楼瞬间崩塌的神情,为此,她彻底崩溃了。在此之后,眼下比迷惘更为复杂的眼神,是了无牵挂,也是无心苟活于世的觉悟,眼神里尽数充斥着对死亡以后将经历未知遭遇的恐惧,也布满了对不能经历红尘种种的惋惜,更多的,是想追随爱郎共赴九泉的决心。
扎西强木看懂了,因为他聪明。而龚媛在看到扎西强木的举动以后,表情有惊愕一闪而逝,似乎在她觉得,如果六六儿能这么懂自己,能通过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该多好?
于是,她满怀遗憾的笑了笑,对扎西强木说道:“就不劳扎西少爷动手了,奴家自行兵解即可,奴家为扎西少爷保留些许余力,以便不能答应奴家的要求以后,再给奴家的道友一个痛快。”
扎西强木转头看向一直保持观战态度的藏蝎胡子田,又看向龚媛,问道:“你想让我放他走?”
龚媛的语气中再无谄媚或娇柔,那套做作做派她不想在仅剩的时间里拿出来恶心自己,于是口气生硬的反问扎西强木:“不可以吗?”
扎西强木颇为果断,摇头笑道:“他见了我施展的招数,放他走,若是让他把我压箱底的伎俩告知了央金家,那我岂不是不能巧立名目了?何况,他杀了我族安插在。。。。。。”
“他没有杀。”龚媛安静道:“茂县族长是我杀的,安县族长是六六儿杀的,至于保县,是陈寡妇带人去攻取的,胡子田只是保护几名斥侯去打探松潘县的消息。扎西少爷,至于你说他看见了你的招数,一个瞎子除了黑暗,还能看见什么?”
扎西强木笑了笑,道:“你说他瞎,就真的瞎?”
对于扎西强木的怀疑,龚媛缓缓叹息,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看向远处的胡子田,问了一个看似滑稽,却在当时处境中并不荒唐的问题:“子田,你想活吗?”
胡子田咧开嘴来,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哭,吱唔了好半晌,才懦弱的吱出一个字:“想。”
“快跑。”
这是龚媛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她周身腾起青气,在头顶聚拢成一条巨型青蛇,朝着扎西强木呼啸而去。
“休走!”看着胡子田朝草原一角仓惶逃去,扎西强木怒喝一声,却被那条被龚媛架起的青蛇蛇尾一扫,拦住了追赶道路,于是扭头朝身后的多吉佩云大喊:“去追!”
多吉佩云应了一声,丢下老厨子,双手把持腰间双刀,抽出刀鞘,与身旁的奉天年一个眼神交流,两人绕过龚媛与扎西强木交战的范围,朝胡子田逃跑的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龚媛口诀默念,头顶上盘旋的青蛇立马暴涨成一条巨蛇,其尾一扫,横亘在胡子田逃跑的道路之间,挡住了多吉佩云和奉天年的去路,眼见着两人就要跃过蛇尾继续追杀,那蛇尾突然太高,力度暴涨而起,一扫,将多吉佩云扫出了七八丈远,然后将本来对准扎西强木的蛇头攻势一转,朝继续奔跑的奉天年而去,上颚一对尖锐的毒牙猛的朝奉天年肩头落下。
奉天年被这巨蛇的攻势吓了一跳,眼看着就要被毒牙咬中,扎西强木怒喝一声,飞身而来挡在了毒牙之下,抬起手来,从手掌之中生长出一根树刺,树刺破开手皮戳进了青蛇的上颚之中,青蛇吃痛,翻滚于地挣扎起来。
其挣扎的幅度之大,让百丈方圆内土壤飞溅,青草腾飞,一时间场面混乱,奉天年和多吉佩云统统被逼退,扎西强木站在蛇头之上,一手轰进青蛇的脑门,哗啦一声将青蛇的脑袋撕裂成两瓣,然后将龚媛从蛇的脑袋里硬生生的拖了出来。
青蛇轰然倒地,失去了生气,龚媛脸色煞白,与自己同修萨满的青蛇死了,这对她的修为大打折扣,被扎西强木拎着衣襟,嘴里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你这贱女人!与人偷情于床榻之上时,可有今日这般觉悟?到了眼下方才察觉到六六儿对你的重要,晚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下地狱去再续前缘吧!”扎西强木暴怒的声音响彻天地,将龚媛重重的摔到草地上。
龚媛落地以后,一口血喷洒出来,扭头看向身旁的多吉佩云,一掌将这位独眼青壮轰出去十来丈远,然后拾起多吉佩云丢在草地上的藏刀,缓慢的搁置在那白嫩似羽缎的喉口,仰面望天,惨淡一笑,没有言语,一刀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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