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杜衡这处,春禧殿熄了灯,奴婢们也一一散去休息,杜衡悄声退出宫门,正巧碰上且行。
且行上下打量了杜衡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杜衡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
杜衡手忙脚乱的福福身道:“方才娘娘嫌那些梅谢了,奴婢去请花房的掌事明日来搬走,再移栽两株开的艳的来。”
且歌细细盯着她,问道:“今儿天晚了,偏要这个时候去吗?”
杜衡低着头道:“且行姐姐有所不知,主子们宫里头大大小小的盆栽皆是由花房送去的,若是明日再去知会,来来回回的打点下来,只怕明日下午才能送来。”杜衡嘴上不停,抬眼瞧了一眼且行,又怯生生低下头去续道:“娘娘今儿便不开心了,奴婢不敢怠慢了。”
且行把杜衡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这才点点头道:“说的也有理,娘娘的话你倒是很上心。”
杜衡绞着手指说道:“娘娘难得喜欢,奴婢多尽心罢了。咱们做奴才的,讨了主子欢心也能过得好些,且行姐姐说是不是?”
且行一怔,她不曾想到平日里胆小木讷的杜衡也有一番盘算,勉强牵牵嘴角权当是笑了:“自然是这样,你瞧且歌妹妹,不就是嘴甜讨喜吗?”
杜衡这才露出几分笑意道:“且歌姐姐嘴甜,且行姐姐做事谨慎,自然各有各的好处,奴婢好一番羡慕呢。”
杜衡赞的直白,且行却听着舒服,只做她是没歪心眼的人,笑道:“同是当差的,你既唤我一句姐姐,我自当以妹妹称你,没的‘奴婢’、‘奴婢’的,倒叫人以为我耀武扬威。”
杜衡又福了福身,满面的慌张又欢喜道:“且歌姐姐能这样待奴…妹妹,妹妹实在欢喜。”
且行笑道:“妹妹快去吧,再过半个时辰正门便要落锁,怕是晚了难回呢。”
杜衡恭谨的应了是,转身出了翊坤宫便朝花房走去,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四下看看没有人影,才松了一口气,转了步子往宓秀宫走去。
宓秀宫还掌着灯,昭阳殿中人影绰约,婢女来往忙碌,杜衡看了一眼这情形,心底叹了一口气,泛起几分苦楚来,知会了门前的婢子,便静候着。
安檀倚在暖阁里怀抱着灼芙,怀中的小儿酣睡,微微嘟起的小嘴俏生生的,顾怜在安檀耳边附耳一句,安檀便吩咐道:“惠娘,把公主抱去歇息吧,如玉和顾怜留着伺候就是了。”
这厢杜衡得了传,敛了步子进殿,看见婢女鱼贯而出,安檀斜倚在暖阁上,气度如旧,不由委屈起来,红着眼圈行礼道:“奴婢参见元妃娘娘,元妃娘娘长乐未央。”
“起来吧,”安檀抬抬手,看着杜衡微红的眼圈,却是不为所动,开门见山道,“春禧殿有何动静?”
既安檀发问,杜衡哪里还敢顾着自己的情绪,忙收了心神道:“回娘娘的话,昭贵姬今日本要去清水湖的,只是不知怎的,不出一刻钟便回来了,想是没有往那边去。但昭贵姬回了翊坤宫便问奴婢可曾见过徐美人,先前奴婢只见徐美人出了翊坤宫,还未曾见她回来,便照实回了。昭贵姬却说,让翊坤宫的人顺了口舌,都说徐美人今日未曾归来。”
安檀精致的小山眉渐渐蹙起来,倒是顾怜在一旁道:“这宫里这样大,徐美人指不定宿在哪位小主、娘娘处,不归来也没有什么打紧。更何况昭贵姬素来不待见徐美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杜衡听了此话细想,便觉小题大做,虽觉着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了想又回道:“奴婢起初也是这样想,昭贵姬寻徐美人的不痛快也并非一日两日了,但这般郑重的吩咐下人还是头一遭,所以奴婢好奇便过来告知娘娘。”
杜衡说的有理有据,安檀亦听出杜衡的弦外之音,点点头道:“杜衡,你如今说话之周全,花房的苦也算没有白受。”安檀思索片刻道:“可知徐美人去了何处?”
杜衡心底扬起一丝欢喜,回了后话道:“奴婢不知,徐美人向来深入浅出,身边伺候的人也素来只带着芙香,偶尔出去也不外乎倚梅园太液池此类赏景之处。”
安檀道:“如今只有知道她去了何处才可勉强猜到韦氏是何打算。徐美人近日可有亲近的人?”
杜衡想了想道:“徐美人甚少出翊坤宫,只是同以往一样,素日同虞选侍很是亲近。上月获宠以后倒有许多人前来看望,但都被挡了回去。除此之外,徐美人同容贵人也不比往日亲近了,不知何故。”
安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知道是徐佩妮怨怼于她,迁怒于姝玉。如玉听到此处道:“既如此,若当真要留宿,怕是只有虞选侍处了,只是虞选侍也住在翊坤宫,徐美人没有不归的道理。”
安檀深以为然,便对杜衡道:“你且先回去盯着,后日安雅贵嫔大丧,你寻机会告知本宫。”
杜衡答了“是”,又似有话说,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不愿出门去。安檀睨她一眼,淡淡吩咐道:“路上防着人,莫被瞧见。”
杜衡的脚步随着安檀的声音一顿,却又因这一句话藏了几分失落,应了声不情不愿的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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