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3月16日,日语学校结业的日子如期而至,结业式定于上午九点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礼堂里进行。
出了野方站,我迈开大步,步履轻盈,虽说昨夜在雨里泡了近三个小时,可疲倦的感觉被清爽的晨风吹得一扫而光。雨水把柏油路冲洗得洁净光亮,道旁的树木显得更加郁郁葱葱,我步伐异常轻盈,内心无比雀跃,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不知不觉中想起眼前的这条路已经走了两年,路边的景色依旧如初。
来往车辆的马达轰鸣声;二十四小时“轰轰”运作的红色饮料贩卖机;拉面屋老板在店门旁修剪花草;汽修站里又一个新来的年轻学徒;巷口迈着小碎步出来倒垃圾的主妇。看着一个个熟悉的画面,就像在与老朋友交谈,感到无比亲切。而就在今天,眼前的这条路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走过,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将不再属于这里,小森、山崎、荒川、金天洋、左梅、海毛这些熟悉的人,有可能都将从此成为生命中的过客,匆忙中只剩笑语欢声后的寂静。想着这些,竟又无法释怀,就像孩童眼望着脱手的氢气球缓缓升向高空,离自己越来越远时的那种失落。
结业式比预想的还要无聊几分,除了恢宏、气派的礼堂环境让人心生异彩,其他的仅仅是例行公事,毫无新意。我一直都期盼着语言学校结业式的日子,期待着拿到结业证书的那一刻将会是怎样的心情,可如今证书就在手里,那份期待的喜悦却变得不那么强烈了,这竟然和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感受如出一辙。两年的语言学校生活就此结束,比起这张证书,或许对两年的经历,对陪伴自己一路走过的朋友们的那份追忆才是最有意义,最值得纪念和回味的吧。
想到这儿,杨赞的面容不由得浮现在我的脑海,这两年里,我最该感谢的人莫过于他。
一段时间里,杨赞总是一副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签证于今年三月末到期,早在一月份的时候他就向东京入国管理局递交了更新申请,如今却迟迟没有消息。期间有入管局打来电话,说是对他递交的就职证明材料还需作进一步审查,如有消息会另行通知。杨赞心知肚明,自己的签证即将到期,原则上已经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资格。但转念一想,入管局已给出明确回应,签证现在还在审查中,即便过期了,但仍属申请中的状态,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索性就这么等下去。每每这样想时,杨赞内心的不踏实感便稍有缓解,我的想法自然和他一样,证件更新迟早会签下来的,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审理而已。
回家的路上,我数着道旁的垃圾投放站,三五成群的乌鸦正聚集在那里,啄食着堆积如山的垃圾,黑色垃圾袋被它们尖利的嘴灵活地撕扯开,然后将里面的垃圾散落一地,再从中细细挑选所中意的、腐坏了的食物。
“又是这群家伙,这条路上不可或缺的风景,我怎么把它们忘记了。”我晦气地嘀咕着。
以前在上学的路上我曾向它们投过小石子,试图赶走它们,不料却险些被其中一只啄到脸,吓急作防御。之后,我便对这些不速之客敬而远之,久而久之也就视而不见了。日本对城市绿化极其重视,城市中大面积的绿地成了这些黑鸟们得以息栖的理想之所。而且市区内有大量丰富的生活垃圾,给它们提供了丰盛的食物,加之乌鸦是邪恶、不祥的象征,日本人虽为之厌恶,却也不愿去招惹它们,生怕带来厄运,所以这些家伙胆敢横行于街市,数量也有增无减。由于乌鸦吃的都是人们扔掉的日常食物,摄取到的丰富营养使它们形体巨大,羽毛光亮,而且头脑异常发达,时而也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行为。
望着这群家伙悠哉地享受着阳光下的盛宴,不免觉得当一只乌鸦也不错。可自己没有尖锐的嘴、油亮的羽毛、宽实的翅膀、有力的爪,更没有目光如炬的眼神。那我有什么呢,我只能看到自己五脏俱全,不过外面却裹着一层灰突突的毛羽,活像个不起眼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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