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伏法一死,死后家产皆捐官家,希望能以此洗清自己的罪孽,换取家人们不必连坐,能得一条活路。
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
盐枭无论是真的悔悟也好,还是从个人隐秘渠道打听到自己事发,畏罪自杀也罢,他这一死,都算是结了案,从逻辑上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他的遗书上还招出了另一件事。
他说行刺延平郡王的那批人是他的人手。
盐枭干的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胆量奇大,他手下的一批人当时路过驿站,见到延平郡王一行人马壮衣奢,听口音还是外地来的,就动了贪念,想乘夜抢一把。
没想到点子太扎手,他们打不过,见势不妙,只好撤走了。
后来有意无意地打听,才知道居然抢的是朝廷的郡王。
他们吓得不行,商量过后,连夜跑了,盐枭原不知道,过好几日之后,才从他们的失踪及风声的紧促里猜出了大概,他也惊吓着了,但他家大业大,没那么容易跑。
他要忽然一动,本来没他的事,官府也要盯上他了。
他心中纠结煎熬无比,听说此案风声愈紧,朝廷还特地派了钦差下来,更加害怕,这种事一旦查到他,就是破家灭族之祸,几重压力之下,他最终选择了一死赎罪。
同来担任保护之责的薛嘉言甚是抖擞:“宪台,这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
于星诚高兴不起来。
什么萝卜什么泥,这来的太巧了,有的巧是真的巧,有的可不是。
这个所谓凶手,根本是别人挑准了时机,硬塞到他手里来的。
薛嘉言不知道这里面还连着方寒霄及先韩王世子一事,所以可以轻松地信以为真,他不能。
非但不能,他还意识到了此案水下之深,幕后人物能量之大,远超出他预料。
他要凶手,就塞给他个凶手,还是牵连两案的凶手,时机挑得如此之好,人选挑得如此之准,生冲着堵他嘴来的。
这要是一般官员,葫芦提结个案,两桩功劳到手,回京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不要太快活。
但于星诚不愿意。
他不愿意也没招,延平郡王等不及了。
延平郡王身体养得差不多,听说抓到了“凶手”,再也不愿意被拖在扬州城了,急着进京刷存在感,催着于星诚快结案走人。
只是延平郡王催还好,于星诚不犯着听藩王的,但他再查得两日,没查出新东西,倒是京里也来旨意催了,让他快把蒋知府及应巡抚押进京去。
于星诚没法抗旨,无奈只好暂且把现有档案封存,领着一大串人犯,浩浩荡荡返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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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初冬,去时严冬。
众人有准备,衣裳倒是带得足,但江南与北地室外的冷酷不是一个级别,越走越冷,众人还是冻得不轻。
到京这一日,天上还飘起了鹅毛大雪。
于星诚与薛嘉言身上都有皇差,要进宫先行缴差,方寒霄反而没事,在城门口与他们告了别,径直策马往平江伯府而去。
他穿了斗篷,但不爱带笠帽,眯着眼睛,只管在风雪里驰行,待进入平江伯府大门的时候,落了满头满脸的雪,他也不在乎,跳下马,随手一抹脸,顶着满头雪朝里走。
雪还在落,除了门房几个小厮见到他突然回来,惊讶地请了安,府里人都躲在各处屋里避雪取暖,行道上空荡荡的。
地上铺了厚厚的雪,他咯吱咯吱地踩着,先到静德院去。
方老伯爷正窝在房里打盹,一下见到他回来,十分惊喜,见到他头上落的雪快把头发都盖白了,又心疼:“你这孩子,从前就这样!戴个帽子能压疼了你?快叫你媳妇打发你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去!”
方寒霄点个头,转身就走了。
“对了——”方老伯爷想就便问一下他此行顺不顺利,谁知他迅疾地已经出了房门,只好忍不住笑地叹了口气,“唉,从前撵他都不去!”
这下好,是留都留不住了。
新房院落也空无一人。
方寒霄踩着雪,上了台阶,掀开厚厚的桃红撒花夹帘,只见堂屋里居然也没有人,但是从左边的暖阁里,传出清脆娇柔的说笑之声,听动静人数还不少,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方寒霄驻足站了一会,听出来了,是莹月在给丫头们说故事,说的是一则书上的志怪传说,丫头们都没听过,有些词汇莹月说得过于文雅,丫头们还听不太懂,要发问,问过了,又互相就此讨论谈笑。
他听明白了,轻轻伸手去掀起了暖阁上挂的那层薄些的帘子。
里面着实兴旺,天上落着大雪,丫头们无处消遣,八个人原全挤这里来了,莹月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她坐在一个熏笼上,斜斜背对着门边,手里拿着本书,面朝众丫头,不疾不徐地给她们说着。她不时看一眼书,要看书的时候,头低下来,后面白皙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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