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如知道自己基本插不进嘴,只是有意无意地大致听听,顺带看看校园里初夏的景色,没有注意到周遭一触即发的局势。
汉勋不假思索,语声平稳,没有任何情感可言:“打油诗一般都是四句。打油目标是生动,有趣,四句最好。前三句铺垫,最后一句,话锋惊转。多句就成了老太太的缠脚布。”
林源微压嘴唇:“打油也带格律吗?”
汉勋直视前方:“正写不带格律,那是无知。打油也带格律,这是良知。打油带格律,可以练格律的熟稔度,以及成句的流畅度。”
“喔。”林源终于被紧张的气氛压抑到几乎窒息,他不自然地抬头看看左右的事物,试图排解。
汉勋捕捉到林源的情绪与动作,以先声夺人的方式压制对手的目的达到了,他开始缓和气氛了,牵起嘴角微笑:“唠点词的句读。今人把古诗词的词句,断成四不像,我们现在看见的词谱,所见的句读标注方式,貌似只有句、韵,再一个逗,而这个逗用的还蹊跷,居然只充当顿的作用。那么问题来了,古词短句缺少逗,真的好吗?初看无关紧要,再看对尊谱填词贻害不小,因为这个凡例的短句,关乎后人尊谱填词的文思气息。现存的工具书,瑕疵不少,对前人的东西缪解不少。所以啊,我们学习前人的东西,一定要带自己的脑子,一定要存疑。”
前面说得一本正经,最后汉勋轻笑:“瞎参悟而已,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前头枯燥乏味,苹如懒待去听,后头有了这么调笑的一句,她笑道:“林源,你看这人,好贫嘴贫舌,没个正经,讨厌极了。”
林源本想替汉勋说话来着,旁边汉勋不给他跟苹如说话的机会,马上接话尾回击苹如:“黑的不错,立意别致,角度刁钻,令人扼腕,扼完了腕顺便扼了腿和脚趾。”
苹如顽闹着笑斥汉勋:“谁黑你了?越说你什么,你还就什么样儿。”
汉勋看到苹如收下林源的信笺本就窝气,又因着苹如方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他有意为难林源,说时却依然笑着,他对林源道:“林源小兄弟给苹如写情诗情词,从来都是写好了拿过来。不知林源小兄弟能不能临场发挥来一首,一则消了假手于人的嫌疑,二则更得心上人的心。”
汉勋究竟在说什么?苹如猝然抬头,看不出汉勋有什么心思,可他话里讥讽之意甚明。她回顾着自己方才的话和行为,想想到底是那句话那个行为让他这样兴师动众的。
难不成他看到她收了林源的诗。
林源心思敏感细腻,早就听出了端倪,他静默了片刻,把腹稿怯怯地拿出来说:“在汉勋哥面前分享诗词,不像在别处,跟别人可以马马虎虎地来。偶尔来个临面急就,还战战兢兢的,稍不注意,露个破绽,被汉勋哥指出来,就会笑死人。我还是先写好了再给汉勋哥鉴赏。”
汉勋平静地听完,面上没有丝毫起伏:“是吗?前一次你为了学习可不在乎什么破绽不破绽,笑人不笑人的。”
被汉勋直言打脸,林源只是低垂眼眸不言。
苹如蹙眉扯了扯汉勋的衣袖,汉勋继续进攻,他似笑非笑地对林源道:“没提前跟大家说,今天是我生日,我在上海这边朋友不多,晚上你也到我的小公寓,跟苹如一起吃蛋糕吧。我接送你们,不必担心回家太晚。”
“汉勋……”苹如简直想堵住汉勋的嘴。
林源悠悠地抬起头来,表情不大好看,汉勋立时问:“林源小兄弟,怎么样?”
林源努力舒展着皮靴一般的笑脸:“好啊,很荣幸能参加汉勋哥的生日会。”
苹如一如从前坐在副驾驶座,林源在后座。
有了之前的暗战,车里的气氛也不大好,苹如有意活跃气氛,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汉勋的小公寓在霞飞路,他大部分时间在家,只是偶尔自己过这儿来住,是以只有一个帮佣徐妈在里头守着。
汉勋虽是临时告知苹如和林源来这里过生日,但他几天前就想着要带苹如过来同他一起过生日。是以蛋糕饭菜什么的,徐妈一应都准备好了。
在自己的公寓里,可不能砸自己的场子,所以汉勋笑时则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俨然一个东道主的模样,好似三个人没有在校园里的尴尬。
汉勋认真地尽地主之谊,苹如与林源自然而然地受他感染活跃起来。
三个人在吊灯下的转动餐桌旁准备对蛋糕下手,先唱了生日歌,徐妈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汉勋到底是新派人,主张人权平等,他礼貌地叫徐妈坐下。
一首歌合唱完毕,林源笑道:“汉勋哥,该许愿了。”
汉勋仿若未听到一般,起身预备切蛋糕,苹如问他:“你怎么不许愿啊?”
汉勋顿了手,凝望苹如,微微笑着:“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啊。”
苹如好奇,她笑问:“是吗?什么愿望呐?”
汉勋的神色一丝不苟:“我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 ”
苹如几乎愣住了,随即打着眼梢儿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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