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湘东王萧绎十八岁即持节出任荆州刺史,节度上游荆、湘、郢、益、宁、南梁六州军政之事。名为一州主君,实则主宰南朝半壁江山。十几年间,经营得荆湘六州固如磐石,声望也如日中天。前岁,皇帝思念幼子,一旨皇命调回京中,湘东王遂坦荡解职回京。国中都赞湘东王是仁德孝义的全节君子。朝野归心,民寄厚望。
去岁末,江州刺史豫章王萧欢病逝,皇帝便命湘东王出京持节江州。湘东王萧绎便再次出任,为南朝治政一方。因江州治地近京,湘东王出任新职半年后,得以再次回京。一为父寿,二为述职,三为省亲。
紫阳宫老皇帝最疼爱两位幼子,偏两位幼子都是栋梁之王,不得不外放护国。是故每次回京,都很是珍爱。而京中门阀大族、高官巨宦更如众星捧月般,几日里争相递帖拜访,湘东王府一时门庭若市。东宫皇太子身为兄长,更亲自主持东道,专为湘东王设宴,又邀宗室王公、名士大学相陪。一时传为京中盛事,人人瞩目,台城内外都以接到请帖为荣。
转眼,就到盛夏六月二十九这日。日西照城郭之时。建康城街巷镀上了一层金紫之光,贵人的薄纱凉车在其间扶香慢行。路人引颈观看车里隐隐的俏郎君、美淑女,还未看清,就已被仪仗家奴隔远。轻车络绎进了东宫或台城。而台城内,也喧嚣了起来。
厌依岳阳王萧察之命,先乘车至岳阳王府,再跟随兄嫂仪仗车队共同去往东宫。岳阳王府前车牲簇簇,岳阳王与岳阳王妃两辆主车,六辆从车,从官与其家眷八辆牲车。厌与高远朗各乘一辆车,再加上各路武士、侍从,熙熙攘攘直占了一条街。岳阳王府武官早得命骑马先行清路,王府家奴跟后安布帷帐。时台城街巷车流大都是去往东宫赴宴的王公勋贵,偏岳阳王府作风一贯跋扈,武侍仗势凶悍,众家也懒与争锋,纷纷避让。片刻后,岳阳王府车队便独霸车道,浩浩荡荡直往东宫。
到了东宫后,王妃及女眷车辆先往内车院,岳阳王府其余众车便在东宫西院歇车。西院内早留了一排车位供歇车,厌也便于此处下车,换乘坐舆。
坐舆行至仪门,当阳公萧大心已前迎,向岳阳王萧察施礼,口称堂兄。众人也互施常礼毕。萧察嫌闷热,便弃了坐舆,众人也都随他步行。萧察边行边问:“怎不见大器?”萧大心答道:“长兄伴随父皇正陪同七王叔。”
萧察道:“七王叔已经到了?我失礼迟到了。”
大心笑道:“不算迟到,酉时才在毓园开宴。”“毓园?不在正殿吗?”
大心答道:“这时节,大殿闷热,便只做迎宾。正处设在毓园玉台,如今隐湖上莲花正盛,恰巧去岁刚修个水上台榭,父皇便命临湖设宴。”萧察点头。突闻身后一个声音道:“前面可是岳阳王?”
萧察回头即见宁国公大临伴着一位容貌丰伟的王爵男子乘坐舆而来。萧察笑而躬身施礼,口中道:“堂伯要折杀小侄吗?”说话之人正是皇帝九弟,已故鄱阳烈王嗣子,鄱阳嗣王萧范。萧范新任为雍州刺史,不日,也将持节出京。鄱阳王萧范走下坐舆笑道:“王侄气势豪阔,堂伯也要让路一旁。”
萧察面不改色,也朗声笑道:“定是我府内恶奴冒犯了堂伯,回头我查出是谁,亲自剐了送堂伯府上谢罪。”
萧范朗声大笑道:“我要那一堆臭肉做甚。”
萧察方亲热上前道:“我前日得了两块仙品寿山石,一方大的我让人切成方牌,我亲自手书雕刻无量寿经,打算呈给圣上做寿礼。还有一方小的,也是品像不凡。我想来想去,就您这雅玩上人才配有。您哪天移步我府中品一品,若合您眼缘,就当作践行之礼奉上。”
箫范忙道:“与圣上寿礼同品之石,这礼物过贵了,我可拿什么谢你。”说着亲扶萧察衫袖,比肩而行。
厌本来跟在岳阳王萧察身侧,偏喜贴近他身旁之人越来越多。待到了正殿,厌便被挤到人群之后,连高远朗也看不见了。厌见众人都上了正殿台阶,便驻足而望。突然见有两名绣衫少年逆人流而下。等近了,方看清前公爵者,正是临城公萧大联。大联也看见了厌,便两厢见礼。
这时,高远朗从台阶上急步走下来,有些不耐烦对厌说:“您怎么停步了?怎么不去拜见众王?”
大联身旁少年接口道:“可是高家十五郎?谈吐气度果真是新派气象。”这少年眉目fēng_liú,姿容俊俏,气度不俗,正是大联的至交好友,门阀柳家的嫡系子弟柳榷。高远郎这才见有临城公大联在场,暗悔刚才失态,面露惭色。
大联却温和笑道:“此时,父皇、王叔们也没空见我们,拜了也无趣。”又拉着厌衫袖说:“走,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厌不由得与他同行,高远朗也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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