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容弼之后姬浔便慢慢踱回了小方桌前,伸手将方才自己丢在棋盘上的那封信笺拿了起来。信封捏在手里很是有厚度,单从分量来看,里面应当至少塞了五六张信纸。
姬浔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将信封拆开,拿出了里头厚厚的一叠宣纸,随手一翻,表情立刻就精彩了起来。
平日里姬浔大多端着一张阴鸷的脸,叫人看了就觉得遍体发寒,脸上总是挂着他所特有的亘古不变的那种傲慢和挑剔,眼底揉杂着曼妙的流光和慑人的杀机,古怪而又和谐,危险却也迷人。
容弼跟着姬浔十多年了,自认从没在姬浔脸上看见过现在这样的奇怪表情,兴致盎然中还透着几分哭笑不得,一时间引得他好奇地探着头,想要看清信纸上的内容。
可惜的是容弼似乎并不怎么适合做什么小动作,稍稍一动,姬浔的视线就直接从信纸移到了他身上,弄得他一下就僵在了原地。
姬浔倒也没怪罪,反而大大方方地将那一叠宣纸递给了容弼,
“想看就说,鬼鬼祟祟的,不过一段时间没有整顿西厂,一个个都学得和小云子一样贼眉鼠眼。”
容弼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没有时间同情无辜躺枪的小云子,低头看向了手里握着的那沓厚厚的宣纸,然后...成功地傻了眼。因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了,容弼犹自不甘心地又将信纸一张一张地翻了一遍,最后无可奈何地承认,这真的只是一沓‘信纸’,没错,一沓干干净净的信纸。
“这不是一片空白吗?她竟敢愚弄督主?!”
姬浔看着眼前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的容弼,稍稍勾起了嘴角,
“看仔细了,怎么会是一片空白?”
容弼依着姬浔的话又从头到尾翻了几遍,最后才好不容易在底下的一张信纸的背面看到了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三个字——‘南诏王’。这下别说是哭笑不得,容弼连撕信的冲动都有了,
“她......她这是...这简直就是...就是...”
眼看容弼结结巴巴半天憋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沈莙的恶劣,姬浔心里猜想着约莫沈莙就是盼着自己拆信之后能有容弼这般反应吧。从容弼手中将已经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一沓纸抽了出来,目光最终落到了那三个小小的娟秀的小楷字上,姬浔用左手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光滑的纸面,状似不经意地对容弼道:
“她是不是和从前的我有那么几分相似?”
容弼正在苦苦想着用什么说辞才能充分表现出沈莙的罪大恶极,冷不丁地听姬浔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思维明显就跟不上了,
“这丫头刁钻可恶,哪里及得上督主万一。”
姬浔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眼睛眯起的弧度恰像蝴蝶侧翼的花纹,
“你又不仔细听我的话,我说的是‘从前’。容弼,你是打南边起就一直跟着我的,这里其他人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可你是知道的。细想下来,我对她的诸多关注也不过是因着她总能让我想起那些早已模糊了的年少时光。一样是只安心窝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探头;一样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关心自己愿意关心的;不到不可挽回就绝不承认自己是错的,不到无法忍受就一直承受着自己讨厌的一切,不到遍体鳞伤就永远不肯面对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桩桩件件,都和她如今一样。”
容弼惊讶地看着姬容说出这样一长串话来,来不及细细体会就又见他将手里那沓纸丢进了烧的正旺的炭盆里,然后静静地看着火焰卷起一张张泛黄的信纸,在炭盆中翻腾。
“到现在为止都还一样,她也总会慢慢向现在的我靠拢,可是太慢了,慢到总有一天会使我失去耐性。容弼,我这些年也实在是过得枯乏了些,好容易得了一件儿满意的新奇物件儿,若是一直这样不痛不痒地逗两下,总觉得似乎可惜了些。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推她一把?没道理你我深陷在这样肮脏的沼泽里,她却干干净净地站在岸边,是不是?”
容弼看着姬浔眼中颤动着的斑斓流光,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一湾深不见底的死水之中,激起了一丝难得的水花,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方才的信纸已经烧成了灰烬,时不时地随着崩裂的炭火散落在了炭盆的四周。
每当沈莙不在府中,听雨阁里伺候的丫环小厮总是显得特别使不上劲儿。因着沈莙大意,没有事先租好回府的小轿,等到出了西厂的大门她才想起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外头寒风冽洌,别说是车架了,西厂周围连个人影都找不着。挣扎了半晌,沈莙最终还是认命地拢了拢冬衣,顶着风雪开始往沈府走。
也就是在这时,听雨阁里有一位不速之客不清自来了。
沈莙没能按照说好的时辰回府,秋桐有些担心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往院门处略站了站,许久也不见有人回来。正要叫上几个小丫头往随雅居去寻人的时候却见沈葭领着娴芳院的雀儿一摇一摆地往这边来了。
秋桐霎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高高地仰起头,睨着一路走来的主仆二人。
不过沈葭显然没有被秋桐傲慢的姿态打击到,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凑到了听雨阁的前院门口。
“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二小姐竟是往听雨阁来了。”
沈葭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满脸戒备的秋桐道:
“这里是沈府的院子,我既是沈府二小姐,来长姐的住处坐一坐,姐妹间说说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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