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一番楚楚唱来,十足幽怨可怜。前有粗鄙壮汉,侧有柔弱怨妇,司岄满心郁郁,又顾虑那唱曲妹子会再被骚扰,无奈只得牺牲自己。挤出一丝笑意:“好啊,多谢这位大侠。”
见对方称自己大侠,豪客更是得意,一掌拍开泥封,哗哗便满上一碗。司岄眼瞅着他脏污的手指头还泡在酒里,就这么将碗推给自己,心中愁苦,面上却仍得强笑,举起碗来。
豪客要给自己也满上一碗,唱曲小娘子却婉转说道:“奴家为大爷奉酒。”
豪客随即大笑:“好好,你来。”
小娘子随即奉上一碗美酒,依依送到豪客嘴边,看他一饮而尽,夸道:“大爷真好酒量。”
豪客大为得意,又催司岄道:“你还愣着做什么?不给面子?快喝!”
司岄眨了眨眼,忽地抬手一指:“看,ufo!”
豪客一呆,忙随她手指方向看去。如此老套的破招,没想到对少见世面的古人还挺奏效,真是耿直的boy。司岄趁机将酒水向肩后泼去,又快速端到嘴边,假装一口抿尽,咂咂有声:“好酒好酒。”
豪客转回脸来,什么也没看到的他本一脸懵逼,却在看向司岄时蓦地一愣,然后,表情呆滞,如同面瘫,独双眼发光似野火烧山。“啊……美……美……”
美?司岄看了看手中空碗,“啊!美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豪客却浑然不理她插科打诨,两眼直勾勾,死死盯着她这头方向,嘴唇一张一合,几欲流出水来。
司岄终于察觉不对,根据对方调戏唱曲儿小妹的事件来看,此人没有断袖癖好,他既当自己是男人,又怎会对着自己一副欲求不满老虎见羊的表情。于是缓缓转过脸去,看向自己身后。
率先撞入眼底的,便是方才门口草垫上那双朱色绣鞋。鞋头上一对折枝海棠绣得极为精巧,烟笼雾罩,栩栩如生。同色朱裙,下摆绣作云水纹,旖旎曳地,淡淡雪光附着其上,又缓缓散入冥静的夜色中。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丝带上犹系着一颗小小银铃。再往上,咳,司岄自觉略过了某个部位,径直向脸上望去。这一望,她呆了一瞬,顿时明白对面男人为何一副见了菩萨祖奶奶般的熊样了。那女子,身姿修长,容色绝艳,一双凤眼微睐,彷如秋水夺目,万千星光不敌其色。一袭长发既黑且亮,水缎般直泄而下,发间三两雪花,她也未着意拂去,灯火明黄,那雪花便如点点水晶,熙熙生光。如此随意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妖娆与清媚,只静静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便已夺人心神。
“美……美人啊……”那豪客终于说出完整的话来。一个激灵站起身,摇摇晃晃上前而去。“美人,可是孤身一人?”
女子轻叹一声,不理会豪客的问题,却是望着司岄,眼神似有不满。
司岄一呆,这才看到女子肩膀至前胸衣裳一片诡异洇湿。联想到刚才自己随手一泼的酒水,她顿时醒悟,忙起身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头皮一阵发麻,暗想这下惨了,看来得要赔人衣裳,这朝代没有干洗店吧,啊,怎么办,瞎子也看得出这女子气质高贵,衣服必然不是x宝货,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只能卖肾了。
好在女子似乎并不想刁难她的样子,只淡淡说道:“既不是故意的,如此,算了。”语声清柔如碧水敲玉,却微有鼻音,许是天气冷寒,身子不爽。
“哎?”竟有这等好事?司岄呆呆看着女子自她身旁走过,在不远处一个临窗小座上落座。
自始至终未被理会的豪客不爽了,径直跟了上去,腆着脸道:“美人,因何独自一人投店?如今世道不平,不若与我同行,也好让我一尽护花之美。”
一番话说得肉麻无比,挤出的笑意更是辣人眼睛,就好比双板斧李逵非要拽文泡妞,也不自称本大爷了,讨好之意显露无疑。都说猛虎嗅蔷薇自有一番意趣之美,可眼前这一幕……司岄心底啧啧,不禁再次望向那女子,她正临窗而坐,透过一扇淡绿色竹帘,悠悠望着窗外飘雪。那竹帘被灯火所照,些许光影打在她雪白的脸颊,衬得她气色愈发苍淡,疲态不掩,可纵是如此,她仍是吸引了包括自己在内这大堂里几乎所有人的眼光。自认绝非颜控一族,可美好的事物总是人人欣赏,她也不会例外,尤其这女子如此大方饶过她弄脏衣服之责,可见心地善良,美丽又善良的女人,总是值得自己多关注一些的。
只是欣赏归欣赏,似这豪客一般闻香就上,未免也太过猥琐恶心了。她心中不齿,眼见豪客的注意力从唱曲小妹转移到了这女子身上,不禁更加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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