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些绝望起来了:虽然丢脸了些,要不然还是叫人进来吧?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叫人进来的时候,忽然心念一转,又想起一件事来:或许,这也是个机会?
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虽然现下的情况难为情了些,可难得碰到皇帝酒醉的时候,或许也是个机会——毕竟,她心里还藏着一堆的问题想要问一问皇帝。这么想着,沈采采倒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她伸手戳了下还伏在自己身上的皇帝:“我有问题要问你。”
皇帝正抓着她一缕乌发把玩着,听到这话倒是抬起头来,面上还带着酒醉后的茫然和迟钝:“什么问题?”
沈采采紧紧盯着皇帝的面庞,不放过对方面上的半点神色变化,声音听上去微微有些紧绷:“你还记得我落水前我们吵架的事情吗?”
话声落下,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又开始砰砰的乱跳起来,紧张又期待——这可能是她穿越以来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了。
皇帝与她对视片刻,然后移开目光,含糊的应道:“嗯。”
沈采采用力的咬住下唇,深呼吸了一下——在人紧张的时候,疼痛和新鲜的氧气更有助于让人快速冷静。然后,她竭力放缓声调,用轻柔的语声,一字一句的问他:“为什么?”
皇帝一时没有应声,只凝目看着他。
沈采采也没有催他,而是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眸,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过了片刻,皇帝那被酒水浸软的声音方才缓缓响了起来,轻之又轻:“因为,你不喜欢我啊.....”
其实,这理由听上去倒是不假。
可皇帝话一出口,沈采采便觉得他在说谎——她在现代的时候也看过一些类似《lie to me》一类有关现代心理学微表情的美剧,她还记得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这样一个总结“当人回忆的时候,瞳孔会本能向左翻——因为人的右脑用于记忆而左脑用于思考,每当一个人回忆的时候,瞳孔会因为右脑而向左翻。但如果是撒谎,瞳孔则会向右翻——因为他在编造谎言”。
皇帝适才说这话时,瞳孔转向右侧,如无意外的话,他不是在回忆而是在编造谎言。
那么,真正的问题就来了:一个喝醉的人,他还有编造谎言的意识吗?
沈采采想到这里,忽然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她知道皇帝宁愿扯谎都不愿回答的话,那么自己现下根本就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真相。所以,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紧接着开口问道:“陛下可曾听说过魏武帝的‘吾好梦中杀人’?”
皇帝似是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搂着人的手臂不易察觉的跟着一僵。
果然,沈采采紧接着便道:“魏武帝生性多疑,常恐有人暗中谋害己身,所以便与左右言语‘吾梦中好杀人;凡吾睡着,汝等切勿近前’。其后,有侍从因此而死,左右皆以为魏武帝果真梦中杀人。唯有杨修知其意,为之叹曰‘丞相非在梦中,君乃在梦中耳!’.......”
皇帝仍旧没有说话,但他搂着人的手臂却跟着松了松。
于是,沈采采便顺势把人推开,从榻上坐起身来。她甚至没有去整理自己凌乱的乌发和衣襟,只抬起眼,一动不动的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道:“魏武好梦中杀人,陛下则好酒醉戏人——古今帝王者,果真神似!只恨我便如那等蠢人一般愚钝,不知‘非陛下醉,乃愚人自欺’的道理。”
皇帝神色微动,凤眸轻阖,眼睫跟着一颤。
过了片刻,他终于重又睁开眼睛。
此时此刻,他面上所有的醉意已经悉数散去,神情冷然沉静,神仪凛然——果然,他是装醉。
第28章 带伤议事
不过,哪怕是装醉被人叫破,皇帝的神色间也不见半点的不自在。甚至,他神态端肃冷凝,态度从容,就好像刚才装醉耍流氓、出口骗人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哪怕是沈采采也不得不佩服人家这脸皮:不愧是史诗级的心机屌!不愧是城墙厚的脸皮!墙都不扶就服你!
皇帝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语声沉静的解释道:“并非朕故意装醉。”他顿了顿,“朕素日琐事极多,不得脱身。偶尔也需要寻个时间放松精神,轻松一二......”
沈采采听入耳里,立刻就把皇帝的话翻译了一下:朕不是有意装醉,只是平时工作压力太大,需要有个借酒耍疯的机会.....
呵呵哒,古代人也是会玩啊!
沈采采想起之前的事情,便觉得心口好似烧着一团火,又烫又难受。那火“噗噗噗”往上窜,一定要使劲使劲再使劲才能勉强压下去。
此时此刻,她简直半句话都不想与皇帝说,索性便从榻上起身,冷冷的道:“既然陛下已经酒醒了,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沈采采又恼又气,自然也顾不得其他,说完话后也不等皇帝应对,一拂袖就走了。
皇帝倒也没有开口拦人,只坐在榻上看着沈采采一步步的出了寝阁,然后才以手扶额,长叹了一口气:玩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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