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是傅雁回的长子,是临川傅家的五公子,他的婚事只怕没那么容易由得他自说自话。
不过她惦记着得先解决尹家姐弟的事,为免得节外生枝,只得这善意的提醒咽了回去。
“我不是没走,是回了临川家中一趟,又来了。”
听到“临川家中”这样的字眼,傅凛脊背僵了僵,嗓音冷硬许多:“我几年前就自立门户,若你那家主有什么示下,你自己听着就是,同我没关系。”
傅淳喟叹一声,笑笑:“就知你会这样,所以家主和姑母的意思是,叫我带回来的话,不是对你下的家主令,而是与你谈一笔交易。”
傅家家主与傅雁回都心知肚明,当初傅凛之所以肯收留尹家姐弟,看的可是老太君的面子。如今既尹家姐弟触了傅凛不知哪一片逆鳞,除非请动老太君亲自上桐山来求,否则很难再让傅凛改变主意了。
但尹家姐弟的分量还没大到能让这两个老狐狸去请老太君亲自上桐山来,向孙辈说软话讨人情的地步。
而老太君对傅凛有活命之恩,以傅凛这些年的行事来看,他也绝不会当真提出让老太君出面解决这事的要求。
傅家家主与傅雁回一番合计之下,便决定让傅淳返回桐山,与傅凛谈个条件。
“说来听听。”
冬日的夕阳毫无温度,趁着傅凛的黑眸闪着一层冰寒光晕。
“家主说……”
许是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事让傅淳也觉得羞愧难堪,她垂下眼帘,紧了紧嗓子。
“家主说,若你坚持要赶走尹家姐弟,需得拿东西来换。”
傅淳毕竟武官出身,心性里到底耿直的东西多些,家主与姑母对傅凛的这番算计让她觉得格外羞耻。
可她毕竟是傅家的三姑娘,既家主当面下令给她,事情又关乎家族利益,她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做这个不要脸的人了。
傅凛隐约有些猜到傅家家主与傅雁回想要什么,唇角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他们想要什么东西?”
傅淳的脸上蒙了一层愧疚的红,根本抬不起头来:“他们想……想请你,替州府新的藏书楼院绘制蓝图……”
早前在临川城郊五里铺时,傅凛是与傅淳说好,若她能帮着查清傅雁回上一段婚姻的来龙去脉,以此理清傅雁回当年为何对亲生儿子起了杀心,那傅凛就绘制一套可供州府新藏书楼院使用的防御机关图做回报。
而傅淳则可以凭借这一套防御机关图咸鱼翻身,重新领回公职。
傅家家主与傅雁回自不会知道堂姐弟二人之间的这笔交易,但他们想要傅凛替州府的藏书楼院绘制蓝图,用途却与傅淳差不太多。
傅凛冷冷笑道:“看你这模样,他们是不是还坐地起价,要求蓝图不能有我的名字与印记?”为他人做嫁衣,呵。
傅家家主与傅雁回都不是省油的灯,吃定傅凛绝不会惊动老太君,又看穿他急于送走尹家姐弟的心思,这便趁火打劫来了。
傅淳惊讶地抬起头。
“若我没猜错,”傅凛冷冰冰的目光与她相接,语气平静却笃定,“是傅雁回要给她的小儿子铺路了吧。”
傅雁回的次子傅准已快要满十六,于学业上并无出类拔萃的成绩,偃武修文样样不上不下,若傅家想引他入仕途,势必得给他攒一桩拿得上台面的功绩。
而眼下对傅准这个一无所长的小少年来说,最大的契机便是州府重建藏书楼。
州府数百年来都没有单独兴建藏书楼院,一直借用着官学藏书楼,此前官学藏书楼失火,损失了许多州府寄存在官学藏书楼中的珍贵典籍与记档,引得临州六城万人瞩目。
如今州府痛定思痛,决意单独建造藏书楼院,开数百年来之先河,此事自然引发临州六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的热切关注。
若能以傅准的名义向州府呈上一份能叫各方势力都满意的藏书楼蓝图,那个不足十六的小少年在临州六城就大大露了脸。
之后傅家再善加运作,区区小事也能渲染成英雄出少年的大功一件,傅准就算是稳稳一脚踩上通达仕途了。
傅淳难堪地抿了抿唇,将头撇向一边:“只是家主与姑母的意思,傅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若他知道姑母想借你心血去做他的敲门砖,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毕竟傅准打心底里对自家兄长充满敬仰。
“他怎么想,与我没有关系,”傅凛淡声道,“你立刻将那对姐弟带走,回去告诉傅雁回,成交。半个月后你来取图纸。”
语毕,傅凛举步走向中庭的方向,显然是找叶凤歌去了。
傅淳怔怔看着他漠然远去的背影,抬起手臂遮住了泪光点点的双眼。
她觉得,家主与姑母这一回,确实是过分了。
尤其是姑母这个做人母亲的,同样是儿子,对傅凛便是任由他自生自灭,如今轮到他的弟弟傅准,便是昧着良心也要扶傅准这一把——
还是借着傅凛的心血,去给他的弟弟做垫脚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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