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伯那日看到了那封诀别书,但迫于战事着实没有心思理会,他预备大军开到京师前就离开袁府,这日便来和袁淳厚辞行。
“老朽此番出走,可能就是最后的告别了,这二年来承蒙袁天师照应,真是感激不尽,如今世道纷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宗伯大师哪里的话,自从您肯出山助我仕途,我一路以来感激不尽,如今大战迫在眉睫,我也着实没有能力护您周全,惟愿大师早日寻回爱徒,求个平安呀!”
“那便就此别过,各自保重!”宗伯拱了拱手,带着简单的行装,前几日严黎送信回来,此次出行安全由他保护,就这样出了袁府。
路上二人聊起北边,不禁喜不自胜。
“这么说,安兵不出几月便可抵京了?”宗伯望着严黎。
“是的,主子,目前是胜券在握!”严黎一脸的诚挚。
“那我二人就在京师静待安将军入城,宫内的人有何回复?”
“说是这几日李贼一心布阵抗敌,只可惜力不从心,前朝混沌不堪,后庭也是人心惶惶。”
“她怎个情形?”宗伯满是关切。
“恕属下无能,本想全力救出楚昭仪,怎碍于她这几日生病,身边御医护卫不断。”
“虽说堂堂天子毫无用贤识人之道滑天下之大稽,但他毕竟坐在宝座,即便边塞混战宫内也还是护卫严密,若想带走个后宫之人,谈何容易,只是她病的可重?”
“打探的情形并不乐观,她在后宫本就清瘦,如今担惊受怕世道纷乱,这才病倒了。”
“唉!”宗伯低首轻叹,“你去派人查一下,有没有魏卜的消息。”
“属下明白。”
安禄山的大军这几日捷报不断,他听闻当今皇帝乱了阵脚正喜从中来。通告部下,正月一到便昭告天下登位称帝。
此时的京师死气沉沉,都说叛军要打过来了,城中不少达官显贵都开始出城避战,有条件的就举家搬迁到南方,条件一般的则是进了山或者下了乡。于是这些日子卖房卖地的人颇多,但也只是卖的多,买的少。
像是岐王府这样的亲王府邸自是应该跟宫内一致共生共灭,但这个岐王自十年前一朝中纷争后归隐不出,言行便不同于凡俗之人,战事刚起就以云游之名带着亲眷去了益州,那时圣上正忙碌战事无暇顾及也就随他去了。所以这岐王府早早地人去楼空,给这貌似繁盛的京师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大抵就是大战的前奏曲吧!
次日,严黎带了魏卜的消息赶了回来,一进书房宗伯正在摆弄着文房四宝出了神,并未看到严黎,他手执细笔正在宣纸上画着什么,纸张上半部是一角风景图案。
“大师,还有此等技艺,属下从未知晓,这画堪称上乘啊!”严黎只是表达了一下真实感受,作为下属确实也很感慨主人的博学多才,可宗伯闻声抓纸成团,怒发冲冠。
“谁叫你进来的!为什么不敲门,你还有没有规矩?”
“属下鲁莽,大师恕罪!”严黎随即撤了两步单膝跪地,低首认错。
“魏卜的下落查到了吗?”宗伯知道他是打探到了什么,才如此急切进门。
“回大师,魏卜被关押在京师的天牢内,之前我们查了那么久没有下落是因为这天牢把守甚严,如今边塞战事,朝中精力无暇顾及才得以探听到确切消息,目前有大部分犯人已被送往前线做死士,希望他不在其列。”
“嗯,办的不错,这么说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我打算把这个人带出来。”
“这个恐怕,做不到,大师,虽说把守相对松懈了一些,但天牢毕竟是关押重犯的地方,目前来看还是太难了。”
“不会的,你且坐观,如今潼关之战我们胜券在握,安兵一举将长安城视为目标,只要他们一进城,别说一个囚犯,就是整个京师也是我们的了。”宗伯一脸得意之相,竟不觉严黎眼内的复杂。
“依大师的意思是待大军进城之际我们把魏卜抢回来,可如今看来,我们最好先行动较为稳妥,我怕安兵进城时他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宗伯直言。
“已经一命呜呼了!”
“到时我再吩咐你吧,容我思量一番,对了,以后就算门开着也要敲门!知道了吗?”宗伯收起了笔墨,瞥了眼地上的纸团,“把它拿出去烧毁了吧。”
“是!”严黎躬身上前拾起地上的宣纸团转身往外走。
“等等,严黎呀,从汴州一见,你也跟了我三年多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何如此信任你?”
严黎停下了脚步,并没有急于回答,心中打鼓。
“那是因为你有规矩,天下之大才人遍野,有才干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要能力和忠诚并驾齐驱方可为良仆。”
“属下明白,属下愿一直护大师左右,效犬马之劳。”
“你并不明白。”宗伯吸了口气,侧过身,“我的意思是我不缺纯粹天资过人的帮手,我需要的是你这样才能中上,干不成大事,一辈子只能是副手的人,这就是为仆的本分,也是给主人的定心丸。”
严黎没有再说话,可能他这样的人在宗伯眼中就是个物件,或者还不及用的顺手的刀剑、笔墨纸砚。他的喉咙像是卡住了丹药一样,吐不出,吞不下。
后院,那张纸团在铜盆内翻着星火,严黎脑中思索着纸中的图案,不是完整的画,而是一角的山景,两座山峰高耸入云,山谷上方的天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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