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只灰蛟,修行不知有几多岁月,额头已然隐约有生出龙角的迹象,一个潜龙于水再冒出来时硕大的脑袋已是出现在了那娃娃蹲坐的莲台旁边。铜铃般的巨眼和那白生生的娃娃一般大小,蛟嘴一张,如同要进食一般。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陈千草一惊,这娃娃生的如此奇异,莫不是哪家仙人的后嗣迷失在这飞仙潭中寻不着回路,如果被这灰蛟一口吃了这还得了?
身形浮动,正欲飞身援救,那娃娃却是丝毫不畏惧这庞然大物,竟然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去扯那灰蛟的胡须。
蛟龙的胡须如同老虎的屁股一般,都是摸不得之物,那灰蛟吃痛,却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暴怒,反而吐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那新生的娃娃,铜铃般的巨眼眨了几下,显然很是溺爱,哪还有平日间呼风唤雨,倒海翻江的威风。
陈千草于那飞仙潭守了数日也不见有人来寻这娃娃,心中寻思,难道是某位大妖的后嗣,生来就是人形?又或是哪家的弃婴,偶得机缘,托生在了这仙家莲台之内?
又过了一月,莲叶日渐凋零,已不复当日盛况,那座莲台的光泽也是慢慢暗淡,没有了初时那浓郁的灵气。陈千草就那样蹙眉低首,立于一叶浮萍之上,任清风吹起飘飘衣袖,月白风清之时宛如一幅静默的山水。
他在等,等这株青莲灵气耗尽,再也无法给那生在莲台间的娃娃提供生机,他心中隐隐约有一种期待,无论是一个浩荡青冥或者一场梦幻空花,他都需要一个结果。
但终究他还是失望了,等到莲叶凋尽,也没有见到真仙的踪迹。
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这一天的清晨没有出现朝阳,反而下起了细细丝雨,如倾诉,如低语,细雨呢喃,笼罩千山,这一天正值清明。
陈千草神游而来,肉身未至,便以**力,于旁边还未落败的青莲上摘下一片莲叶,而后将那娃娃置于莲叶上抱入怀中,用已然灰白的长须在那娃娃的脸上轻轻划过。
最后环视了一眼飞仙潭,看着怀中酣睡的娃娃轻声道:“相见即缘,既然你我在清明相遇,姑且就先叫你清明吧。”
如今距离陈千草捡回小清明已然三年有余,三年间陈千草一直不肯让清明随自己的姓氏,就如同他一直不肯以药王之名自居一般,在世人的眼中,他就是这么倔强的一个老头。
再说那小清明,虽托生于青莲之内,但无论陈千草如何探查,却都只是一届**凡胎,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小清明骨骼惊奇,异于常人,且乖巧异常,从不哭闹。
虽然药王山的医术闻名天下,还丹伏火之术更是登峰造极,但陈千草一直相信清明并非凡俗烟火,将来定然极有希望成仙得道,各中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从未曾对外人说道。
三岁,已经到了修道的最佳年龄,万般筋骨皆可重塑。是以陈千草三年间一直以独门秘术为清明温养身体,却不曾将他当做药王传人来培养的原因之一。
而今世道将乱,而天问宗素来宗声名远扬,与世无争,醉月十二峰亦是驰名天下,秘辛不绝,当然更重要的天问宗不拘于世俗礼法,有道有俗,不似其他传承圣地,一入宗门便是身不由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陈千草心中首选。
简单说明来意,陈千草再度把目光转向了位于正殿主位之上的黍离真人,轻声嘘叹:“老夫此去,生死未定,如若真人能够接纳,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虽然天问宗宗规每隔十年方才向外招收弟子,且考核极度严格,可谓是万里挑一,但天问宗存世万载而不朽,至今仍然散发着勃勃生机,黍离真人身居一宗之主的要位,又怎会泥古不化,不知变通。
“既然药王能将生死置于度外,远赴南疆极苦之地为天下苍生谋福,蔽宗若是连这种小小的请求都办不到,日后定然是要被五域不齿,贻笑大方了。”黍离真人从座上起身,显然对陈千草此举也是比较敬佩。同时有药王之名作担保,自然不会担心宗门功法外泄等问题。
见黍离真人出声答应,陈千草也是喜形于色,一时间大殿之上声乐祥和,又回复了融融之态。
是夜,大衍峰问心堂,灯火通明,闪烁了一夜,期间不时传来两个人颇为豪迈的笑声。整个大衍峰峰顶,酒香缭绕,浓郁的如同化不开的薄雾,醉倒了不少修为尚浅的弟子。
第二日,陈千草便是辞别宗派,下山而去,而清明从此就留在了万岘山大衍峰上,娇憨的娃娃虽然脸上依旧稚气未脱,却也明白爷爷的一番良苦用心,除了在陈千草离去之时感情自然流露显现出几分不舍,但亦是天性使然,很快便是适应了在天问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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