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从来都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
那年楚墨宸被送去孟国,名曰质子,但是孟楚两国一向交好,从未曾爆发冲突,何需皇子为质?个中原因楚墨临不清楚,不过他清楚的是,需要借名义去送走的人,总有一日会接他回来的话,想必也只是为了让人淡忘而说的拖延之词罢了。
那一日,也是如现在这般的春日,花朵刚刚打苞,树枝才现新芽,父皇带领众人在宫门口,亲自将他才九岁的小儿子送上了去往孟国的马车。楚墨临站在楚逸寒身侧,对这个几乎没有交往的弟弟的离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或许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送走一个有竞争力的对手甚至是有一丝庆幸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有威胁性。
马车已渐渐走远,在所有人准备回宫的时候,楚墨临仿佛听见有人在隐隐召唤一般,他转身回头,恰巧看见马车上的楚墨宸掀开帘子,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明明离的那么远,隔着那么多人,连五官都有些模糊的看不清,他却分明看见楚墨宸一字一句的在说着: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的。
楚墨临在书房整整一天,想的就是这五个字,还有当时楚墨宸的眼神,锐利,坚定,充满光芒,那完全不是一个即将离家的九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而这次的事,可能只是父皇觉得亏欠了他的小儿子,所以找一个坚实的靠山,来确保他后半生的安宁无忧,但是楚墨临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提醒,楚墨宸在告诉他,十年了,他的誓言,他要来履行了。
楚墨临只吃了一点饭便又陷入了沉思,梅暖看着他又重新皱起的眉头心疼不已,她伸手握住楚墨临放在桌上的手,将他微凉的指尖包在掌心。楚墨临回过神来看着她,看见她眼睛里的担心,不安,还有如大婚当日,掷地有声地说:“今日起,将军府与太子,休戚与共。”那般的义无反顾,慢慢地回握住她的手。
赐婚的皇榜发出已近一个月,距大婚之日越来越近,晋王府与三皇子府上皆为了操办婚事忙得不可开交。
开始几日,云沁雪只看着别人忙,自己悠闲的很,每日只看看书写写字,好像这事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休闲自在没几日,便开始对于自己马上要成亲一事有了实感。
成亲的婚服,凤冠,首饰,三五日便修改一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合适,每次只让宫里的绣娘量体裁衣就要站上几个时辰,雕琢首饰的工匠还要见缝插针的找准空隙让她将所有饰品轮番试过一遍。除此之外,皇上准她以公主的规格出嫁,还特意派了几个女官来专门教她成婚礼仪。
每当云沁雪被折腾的腰酸背痛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分明就是皇上对她父亲曾经拒绝过她与皇子的婚事,最名正言顺的报复。
相比于云沁雪,楚墨宸就显得轻松多了。府中里里外外全交给管家楚辞操持,男子的衣服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繁琐,衣服只改了一次便已经合身,皇上派来教习礼仪的人,第一天来就被他喝酒都喝到了桌子底下,第二天在门口被冻醒之后全部铁青着脸回宫,集体上表,哪怕被罢官,也绝不再去三皇子府。皇上听说了之后只是哈哈一笑,便由他去了。
于是,楚墨宸每天就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找孟梓琦喝喝酒,十分惬意。
婚礼前几日,两人又坐在屋顶喝酒,不知怎的说起云沁雪,孟梓琦语气颇有些酸溜溜地说:
“说起来,她还差一点就成了我的皇子妃呢。”
“哦?还有此事?”楚墨宸饶有兴致的问。
孟梓琦偷偷翻了个白眼。
“还是很小的时候,我父皇对我说晋王爷家的小女儿聪明可人,做儿媳妇应该不错,我便偷偷的去看了,粉粉嫩嫩,像个小花骨朵一样,确实很可爱,结果晋王爷说不想女儿入宫给拒绝了。可是如今,竟然许配给了你这个外地皇子,难不成孟国的深宫入不得,楚国的深宫就入得吗?”
楚墨宸转头看着孟梓琦。
“你喜欢她么?”
“嗯?呃……也算不得喜欢,只是那年又见过她跳了一曲流云舞,确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哦?移不开眼睛?”楚墨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孟梓琦讪讪地干笑两声。
“呵,当时看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不然我父皇怎么会封个第一美人给她呢。”
楚墨宸没有说话,依然只是看着他。
孟梓琦被看的后背发凉,突然后悔不该说这些,要是因为这个被楚墨宸盯住,以后自己哪还会有好日子过。
“我不过说说而已,其实我连流云郡主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的太清楚过,真的。”
说完,尽全力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楚墨宸,生怕他不信,还坚定地点了点头。
楚墨宸这才转过头去,想了一会什么,才开口道:
“传言总归只是传言,我觉得,她也没什么不同。”
孟梓琦暗暗松了一口气,听见楚墨宸这话,有些奇怪地问:
“你见过她吗?那年宫宴你不是生病没有去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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