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店后,均臣又将竹扫送至附近虞洽路枯岭路的净土庵内林宅,并拿来力金一元一角。至店中,均臣将谢帖力金给了葛先生,不知为什么,葛先生又叫均臣把钱拿去,均臣说是否晚上买菜,葛先生说:“你自己拿去吧”,转过头又对陆先生声明一声这是他的意思,看来这一天的忙碌,先生总算是体恤下情了。由于明天早晨九时要送货至海关,非常紧急,所以快六时了大家还在点贷,点货时弄得七零八落,葛先生忙得热锅上之蚁一般,令人可笑。这几天真是忙得很,每天晚上非七时吃饭不可,大家都饿的要死。晚饭时大家闲话,裕元冷不丁地说起:“邻居厚德的老板的那位小姜,据说是向导社[1]里的。”赵先生马上说:“胡说,此人颇素朴,一些也看不出。”裕元回道:“伊与老司务一淘雀战,对老司务眉开眼笑的样子,我就已可看出了。”裕元强词夺理格格不入,均臣就说:“侬来撹啥个百叶结!”,赵先生则说:“像侬这种思想陈腐的人,还常说是到处去,真是在打自己巴掌。”大家正说着,裕元弟弟突来店中,说忽接其父来电谓其母有急病,叫他们速去。裕元走后,大家议论着裕元,认为他人心直之至,但鲁莽且无思想,出言常无理由可喻。接着赵先生说起,近来有人与他做媒,有一位姑娘年华十九,美丽非常,但姑娘的父母以为他经常口出大言,似不中意他,令他烦恼万分。怪不得这几日来他常作忧愁状,如有深思。大家都劝了劝他,要他也想开些。饭吃到最后,葛先生说应该在店的前半间搭一搁楼,以便放置杂物等,大家一直同意,认为这样可便利多了。吃完饭,就叫均臣将前半间挂着的几百把天津扫帚挂在后面的壁上。均臣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一地挂上。但由于均臣个头小,有时举在半空实在吃不消,一次,扫帚砰的翻下来,翻到葛先生身上,均臣不觉咕咕地笑出来声来,葛先生则愤愤地哼着:“寿头寿脑。”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今晚裕元回家不会来了,均臣拿出小黑皮日记本,这个日记本还是裕元送给他的,在日记本的扉页,是裕元半咸不淡的英文题词:“mydear
brotoend.tbelongtoyou”。
打开日记本,均臣一个人在灯下继续写他的日记:
前几日的伤风已愈,惟多浓痰,恐怖之至,又小便中,如浮污,恐系白丝球也,此实系“肾虚”,而行为不检,小修养意志,脑多邪念,故有此症也。故以后须注意摄生。勿做此慢性自杀的淫,因为这样既尽精粹,而可爱的前途也将埋没矣。悟之,勉之。
[1]一种打擦边球的服务,提供者为女向导,她们受雇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兴起的向导社。到了40年代,上海已有好几百家向导社。日本占领以前,公共租界的向导社必须在工部局登记,取得营业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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