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决定离开。
正要走时,门突然又被撞开,他与枚本能地将三个小孩藏在身后,三个小孩经过刚才的惊吓还未魂定,又被这一撞,都快速躲到桌底。进来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穿着黄色军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姊姊莉霞的大儿子剑华。剑华先是意外,又马上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叫了声:“大娘舅。”
剑华是1944年在上海出生的,他这个当娘舅的也只是见过两面,一次是65年那次,再一次就是55年他父亲去世的第二年,是由他带着剑华从白沙坐船到镇海的凤凰山的徐家墓地去祭奠,现在剑华穿的这身黄军装应该就是那年他送给这个外甥的。剑华从小在宁波由外婆带大,到了上中学才搬回到上海,幸运的是在这次大革命之前,他就考上了复旦大学历史系,比他的弟弟妹妹们更加幸运的是他不用上山下乡,除了前两年去全国各地大串联,今年就留在学校等待分配工作。这天他是受母亲之托来打听小娘舅的消息,在楼下他看到十几个气势汹汹的红卫兵从小娘舅家的巷子里出来,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壮着胆子摸上门来,大出乎他的意外,竟在这里遇到了大舅父,这真是个惊喜。他忙向大舅父请安,一定要他马上跟自己去母亲家。这也正合均臣的意,他便跟枚说道
:“我先去姊姊那里看看,你这里有什么事就立刻过来通知我。我明天就回北京,你自己也要保重啊,幼臣很快会回来的。”枚看着他的背影,原本六神无主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他迈着疲惫的脚步,但仍保持军人的步伐,跟着剑华走出宁波路。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那彩灯四射霓虹万盏的上海之夜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突然觉得今日的上海多像二十多年前的孤岛,甚至整个中国都像个孤岛,孤立于世界,孤立于历史,甚至孤立于未来。他在冬天的晚风中行走在外滩,忘了身后的剑华,眼望残阳映照下的黄浦江,耳边突然好象是丹东的声音:“看!那么多的血!塞纳河在流血!流的血太多了!”眼前这黄浦江多么像流血的塞纳河啊!接着是雨果的回答:“革命是一架嗜血的机器,所靠吞噬生命来维持生命。”
这是他在十几年前参加革命时读到的《九三年》里的句子,那时的他就对革命的残酷有所顾忌,曾担心失去人间的温情与自由,这些果然不幸地一点一点被证实着,他该怎么对待这些,还有北京,等待他的将是一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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