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头的小聪明。——威廉·萨默塞特·毛姆《万事通》
看着到账通知,唐方略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总算有了点眉目,只要能捉住房客,就算初战告捷。真要打官司也不怕,反正她有金牌律师。
想了想,唐方忍不住慢慢在搜索窗口输入了“自驾西伯利亚”。
世界十大危险公路第三的白骨之路,俄罗斯m56号公路……
零下五十度的极寒之地奥伊米亚康……
唐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邻国日本,即便是北海道,一样悠闲安静处处美味。
关掉一个个窗口,慢慢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冲一杯黑咖啡。有了这杯咖啡,她才可以从刚才那些图片中回到这个世界,属于她的真实安逸的世界。
她家的房客陈易生,很显然,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
原来李健唱的贝尔加湖有1637米那么深,湖水那么清澈。原来三分之二被白雪覆盖的m56号公路有2200公里那么长。还有泼水成冰的零下五十度。在那样的地方被困了七十多小时,什么样的人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咖啡险些溢了出来,唐方撕开太古黄糖包的封口,黄色晶体哗地如瀑布泄入深褐色的液体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咖啡晃了晃溅了出来一些,弄脏了白瓷咖啡杯的边缘。
喝了一口,唐方皱了皱眉,实在太甜了。
不管如何,她钦佩陈易生那样的极限探险爱好者,也欣赏他对102室的绝妙改造和生活品位。但他给自己家里带来的麻烦和风险也是事实。而且这样的人,是完全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的,包括他自己的家人。他们只为自己而活,只要活得畅快漂亮。唐方的直觉一向很准。
这和唐方“绝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的人生准则截然相反背道而驰。
平静下来的唐方泰然将剩余的咖啡倒入水斗中。随之倾泻出去的,还有她心中一点点的套狼行为带来的少许内疚。
回到办公桌前,才发现赵士衡又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来。
“唐小姐,请问陈易生如果找到房子提前搬走,你会按天数退租金吧?”
“唐小姐,不好意思,你不愿意退也没关系。如果陈易生提起来,能否请你先按天数退给他,我再补给你。此条可为证。”
“或者我先打给你,请放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唐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断定这两人要么是大哥和马仔的关系,要么是基情可疑。出于对探险家的尊重,唐方难得让步:“如果房子无损交接清楚,在水电煤应付款结算完毕后,会按日期退还租金。”当然前提是陈易生负责解决了违法改造的问题。
“太好了,谢谢。”
唐方顺手保存了赵士衡的号码,给他加了个定语:嘎子噶眼小狼狗。
殊不知赵士衡也早就给她下了结论:门槛精到九十六。
万里之外的陈易生正躺在后勤房车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左臂吊着的雪白石膏上,黑色记号笔写着的一排手机号码格外醒目,旁边三个极其工整的仿宋体中文字像是印刷上去的:女神经。枕边老式的诺基亚手机闪了闪,滑过赵士衡发来的短消息。
“易生:禹谷邨只谈下来续租三个月,租金略涨了一点,我已经付清。她的确没提装修补偿的事。下周云南的马总来沪,你年前约了他去禹谷邨看设计和材料的,勿忘。”
***
临下班前,老板钟小姐突然让唐方去她办公室。
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敞开着,胶囊咖啡的香味四飘。往期杂志的封面照和精彩插画手绘稿挂满了一整面墙。唐方敲了敲门。
“来来来,f,喝杯咖啡。”穿三宅一生绝非女魔头的钟小姐笑盈盈朝唐方招手。
钟小姐也是上海人,八十年代移居香港读中学,考去日本读大学,和唐方的嬢嬢唐欢是同学,后来又去英国进修了两年,留在了伦敦工作,持一口正宗伦敦腔英语。
她不能容忍员工没有英文名,给唐方列了些很洋气的伊莉莎白、维多利亚等等供选择,吓得唐方索性用拼音做了英文名。钟小姐自己呢,是要求员工称她g的,要是有不会看山水的喊她g,她总要温柔地纠正过来。那温柔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无奈的宠溺,谁也不能误会成居高临下的轻蔑。
g平时说话总会夹杂着英文单词,搞得唐方刚进公司时还特地去英孚报了个英语班,幸好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什么她听不懂的英文词汇,才松了一口气。这当然也要多谢钟小姐因为唐欢的原因对她一向照顾有加。
有一次同事聚会结束,钟小姐难得喝多了几杯,不知怎么在车上对着唐方倾诉起来,上海话噼里啪啦往外冒,跟水开了似的顶得锅盖别别跳:“糖糖啊,侬格能蛮好,出去有撒好啊。看我,拿着香港护照,在香港呢,算是上海人,去英国呢,就是殖民地的奴隶,二等公民都不算。回来上海了吧,又被当成港巴子。亲眷朋友?拿我当冲头斩。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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