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远舟一愣,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呆滞的表情,许久才发出一个单音:“……啊?”
阜怀尧凝神看着这个已经成熟并且强大的男子,他虽然决定将这个人留在身边,但是没有禁锢他的意思,即使疯了,阜远舟仍是最优秀的,他可以娶妻生子,就像阜怀尧,为了延续王族血脉可以和不爱的女子在一起。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击的懵了一下的永宁王总算回神,竖眉,瞪眼,“皇兄你想岔到哪里去了?”
“嗯?”这回轮到阜怀尧怔了一下。
“远舟怎么会有倾慕的女子?”
阜怀尧挑眉,“没有?”
阜远舟斩钉截铁:“没有!”没有倾慕的女子,只有倾慕的男子。
阜怀尧注视了他一会儿,颔首,“如果有就告诉朕,长兄为父,朕为你做主。”
“……”阜远舟瞪着显然比他还无辜的兄长,无力感从心里渗透到每一根头发丝,有气无力地趴到阜怀尧的膝盖上,第若干次怀疑——是他看错了吧?皇兄喜欢他?喜欢到可以让他去成亲生子?真是想着就……让人不爽!!
“远舟?”阜怀尧疑惑地摸摸他的脑袋,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就蔫了。
“皇兄,我不喜欢给别人抚琴弄箫什么的……”隐隐约约有磨牙的声音从某人的牙缝里千辛万苦挤出来,可怜的一句话被刮擦得遍体鳞伤。
天仪帝难得迟钝地没察觉到,“朕知道。”神才永宁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通常无论是墨宝难求,一曲难得……除了他。
上次阜博琅想求不得的牡丹图还挂在乾和宫,御书房的万里锦绣河山织锦漆金屏风上的画就是登基前几日他还神智混乱时画了一整天的,还有各类字画保留在了东宫里。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阜怀尧都似乎是阜远舟眼里一个很特别很微妙的存在,既是敌人,又亦父亦师亦兄亦友。
“所以,”阜远舟恨不得戳戳兄长的额门,“我的曲是吹给你听的,不是什么倾慕的女子!”
阜怀尧明显愕了一下,然后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翻阅公文。
……如果忽略他微微泛起淡红的耳尖。
阜远舟低垂了眼睫,掩住眸里漾开的笑意。
皇兄,我想成为你的助力,而非阻力,所以,我不会离开,不会娶妻生子,你也不要让我离开,擅自决定我该做什么。
……
因为文试而忙碌起来的翰林院一直拖到傍晚才离开,作为主要的读卷官的甄侦也被冗长的讨论考规弄得头脑发胀,去拎放在办公的房间里依旧蔫儿吧唧抱着酒坛子的苏日暮回家时,甄侦突然想到,就以苏某人那狗;爬的超越人们审美极限的字……怎么参加考试?
——除了他压根没人认识那些像是面条煮熟了胡乱甩了一地再晒干的扭曲的字吧?
默,这是个值得好好推敲的大问题。
和各位同僚告别后,甄侦和苏日暮出门时已经黄昏了,乌云满空,光线微暗,整个京城都笼罩在细细的白茫茫的小雨中,路边的树被冲刷得绿油油一片,带着寒意的风吹过,哗哗作响。
苏日暮练的本就是极寒的内力,又畏寒,他来了京城两年还是不适应这里过于寒凉的气候,所以一出门就打了个冷战,脖子缩在了甄侦给他的氅衣里,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冬眠的小动物。
甄侦看了他一眼,把他手里空了一半的酒坛子拿过来给鸣鹤,在他瞪大的眼睛里无奈解释:“白痴,回去再给你。”
苏日暮把有些泛青的手收进带着体温的氅衣里,撇嘴,不过没说什么,在他的示意下上了马车。
甄侦随后进来,放下了帘子,马车内里置了几个暖炉,明显温暖了很多,他递过一个手炉给苏日暮,后者赶紧抱在怀里,低头时长长的微卷的黑发滑落着铺散在肩上,露出消瘦苍白的脖颈,弧线优美,有一种病态又坚韧的美感。
他实在是太瘦了——甄侦心里头突然冒上这么一个念头。
鹧鸪挥动马鞭,马车动了起来。
天慢慢黑了下来,天色微微露出一抹深灰的色泽,因为下雨,街道上没什么行人,显得有些冷清。
“这么怕冷,你莫不是江南人?”甄侦状似不经意地问。
靠着车壁有些昏昏欲睡的苏日暮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道:“为什么非得是江南人才怕冷?狭隘,肤浅。”
小小的试探被不轻不重地弹了回来,甄侦面不改色,仍然是那张浅笑如沐春风的容颜,“江南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养出的才子自然也多。”
苏日暮眼也不抬,道:“通常鱼米之乡养出最多的是胖子,不是才子。”
甄侦丝毫不受他影响,道:“又怕冷又是才子还待在京城的,多半是江南人。”
“如果甄大人想夸自己是才子的话,”苏日暮慢吞吞道,“你成功了。”
甄侦看着他,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
黑衣的书生斜睨他,“甄大人似乎就是江南人。”
甄侦扬眉,自己的问题被这人绕了个圈子兜回了自己身上。
马车上了一条必经的街道,这里素来往来行人极少,四周民宅不多,店铺也只零星几家,这个时间已经见不到人了,马车辘辘碾过青石的道路。
甄侦没有探究太深把人惹恼了,恰到好处地换了另一个话题,“你似乎挺了解官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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